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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清景是微涼》世間清景是微涼_分節閱讀_11
  “還真是他的,”不知道為什麽,周铖今天似乎心情很好,所以格外話多,“我們都分著了,不過你的最大。”

  “真的假的?”我和容愷啥時候交情到這份兒上了?

  “其實也是托你的福,”容愷笑得像隻沒毛兒的狐狸。

  我更不明白了,眼前咣咣的全是問號。

  還是周铖好心解惑:“容愷和三號的王瘸子打賭,王瘸子賭你挨不過一個半月就得爆發關禁閉,容愷賭兩個月。”

  賭注是蘋果,結果自然是容愷贏了。

  ……

  【馮一路,你來這裡有一個半月了吧?】

  【加油。】

  ……

  尼瑪處處留心皆學問啊!

  後禁閉時代的日子仿佛好過了些,我依然不能很從容的適應規律枯燥憋悶的監獄生活,但我已經在冰冷而堅不可摧的現實面前低下了得瑟的頭,其實有的時候,認命也可以換來解脫。不過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繞著俞輕舟走,當然多數時候繞不過,那就低眉順目盡量不引起他的注意,像以前那種齜牙樂啊打屁啊統統絕跡。惹不起總躲得起——他成功的讓我明白了自己就是低人一等。

  九月下旬,天氣終於慢慢涼下來,偶爾夜裡還會有些冷,為了不受凍,我努力趁著周末在十七號學習疊豆腐塊。有時候,周铖會對我的努力給予些指點,不過多數情況下,耳邊只有容愷冷嘲熱諷的聒噪。

  但今天例外。

  周铖和容愷都去接見親友了,周铖見的是姐姐,容愷見的是大學同學。我知道小瘋子腦袋轉得快,但從沒想過他居然念過大學,而且還是那麽赫赫有名的。

  少了小瘋子的十七號異常安靜。金大福破天荒的沒有睡覺,而是坐在床上拿著周铖的書看,也不知道是睹物還是思人,花雕則坐在窗台上,看著天空發呆。我發現小啞巴很喜歡看天,因為胳膊的緣故,他不用出工,可是每天從食堂吃飯回來的路上,他會一直仰著頭,仿佛上面那一片湛藍裡藏著無數的奇珍異寶,數都數不完。

  “對了花花,”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情,或者說沒話找話也好,“你是不是該拆石膏了?”我記得他是大暑那天回來的,算算到今日整兩個月。

  花雕收回遠眺的目光,轉過來看我。

  我微微挑眉,和花雕溝通需要耐心,天知道我居然是個這麽有耐心的人。

  終於,花雕緩緩搖頭。

  我奇怪:“還不能拆?不是說兩個月嗎?”

  花雕的臉色沉下來,一抹不易察覺的情緒從他的眼中閃過,我隱約覺出這裡有事兒。

  “你不用管他,自找的。”金大福丟開書,沒好氣道,“人家罵,他就該聽著,忍不住非要去動手,人家就等著他動手呢。”

  “又乾架了?”我一頭霧水,“什麽時候的事兒?”按理說大家百分之九十九的時間都在一起,沒道理花雕打架我不知道啊。

  “就你關禁閉那幾天,沒看出來是重打的石膏麽。”

  我順著金大福的指點再一次地看向花雕的胳膊,熟悉的白紗布,熟悉的木頭板,熟悉的微微露出的手指頭……尼瑪我這是人眼睛又不是X光!

  第 9 章 ...

  我用了幾分鍾才消化花雕又和人鬥毆了這個事實,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單方面被毆。在打架的事情上,其實我和金大福是統一戰線,動手之前要先掂量掂量勝算,有,就乾,沒有,就撤,明知道不是對手還非要雞蛋碰石頭,好聽點,是豬,難聽點,就是傻逼。當然,前兩天我揍王八蛋那拳不算,那屬於特殊情況。

  但這話我不準備當著花雕的面兒說。不知道為什麽,我總不由自主地對這孩子心軟,有時候看他那骨瘦如柴還死倔死倔的樣兒,莫名其妙就生出點兒憐惜來。好吧,有點惡心了,那就叫兄長愛吧,我家就我一個孩兒,沒個弟弟妹妹讓我愛愛,以前在道上混的時候有個小崽子想拜師學手藝,我沒讓,直接改成認哥,然後我真是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結果人家剛出師就把我踹了,可就這也沒讓我學乖,碰上那可憐見的小崽子,還是沒轍。

  金大福可沒我這人文關懷,話茬提起來就收不住了,而且可能是半天沒見到周铖,心煩氣躁,說話也沒什麽好樣兒:“你管他乾毛,他就那逼樣,本來就是個啞巴還不讓人家說,說兩句就炸,往死裡磕,你磕得過也行啊,倒讓人收拾成這幅德行。再說你本來就是個啞巴被磕磣兩句能怎麽的,可別告訴我你從小大到沒讓人擠兌過,那幫孫子就是想鼓搗你兩下,你還就上套,有能耐你倒是說兩句話啊,你不是說不了嘛……”

  花雕是說不了,但這會兒他的手緊緊握著拳頭,我甚至聽見了關節哢哢的聲響,平日略顯淡漠冰冷的眼睛裡跳動著火焰,如果下一秒他撲過去和金大福扭打,我一點兒不會奇怪,哪怕他明知道打不過。

  這是個壓不住的暴脾氣,又野又倔,我瞧出來了。

  “金大福你可以了,你是他爹啊,還罵起來沒完沒了了。”

  金大福看我有點兒不樂意了,終於收住話頭,然後一臉有趣地來了句:“我不是他爹,你是他媽。”

  我朝他比了個中指。

  但該說的話還得說,別人欺負小啞巴就算了,同一個號子還擠兌怎麽都讓人覺得心涼:“大金子,雖然咱們接觸不久,但我馮一路也算這屋五分之一了,往後咱大家處的日子長著呢,所以有些話我不想憋肚子裡。”

  “隨便啊,”金大福無所謂的聳聳肩,“說不說在你,聽不聽在我。”

  “那就行,”我沒指望金大福全聽進去,我就是不說不痛快,“咱都是犯事兒進來的,誰也沒比誰高級到哪兒去,前陣子我嫌你們窩囊,一天天跟活死人似的,但我現在也明白了,在這地界兒你就得裝孫子,不然人家有的是招兒收拾你,所以我認,誰讓你折進來了呢。但管教不拿咱們當人,咱就不是人了?你說花花活該,自找的,那他跟人乾架的時候你怎麽不拉著?行,你明哲保身,反正花花跟你非親非故,這也沒有可挑理的,可大家都一個屋兒的你回來還這麽冷嘲熱諷擠兌人,你好意思麽,你一大老爺們兒欺負一孩子,要擱外面我……”

  金大福聽出意思了,活動活動脖子,皮笑肉不笑:“你怎麽的,我聽聽。”

  我站在那兒,居高臨下地蔑視他:“老子偷你自行車。”

  金大福囧在當場,半天愣是沒找出詞兒回我。

  我正得意,花雕忽然從窗台上跳下來朝我這邊走,我尋思他能跟我說什麽……呃,不對,是能跟我表達一些微妙情感,結果人家擦我過我肩膀直接進了衛生間,瞅都沒瞅我一眼。

  金大福捶床樂:“太他媽逗了,哈哈,馮一路你看見沒,人家壓根兒不領情,你就是熱戀貼冷屁股!”

  “老子樂意貼!”我在心裡問候了花雕的祖宗十八代,但對做的事兒可半點不後悔,“你別看他不能說話,但心裡明鏡兒的,而且他也不是那不讓說的人,你看容愷一天天嘴裡不閑著啞巴啞巴的,花花動他一下了?那小子分得清什麽人是壞嘴,什麽人是壞心……”

  正說著話,門讓人咣當一聲推開了。

  “我操見老同學真爽,哎啞巴呢,是不是從來都沒人看他藏床底下哭去了?”

  我黑線,瞅一眼金大福,也沒好到哪兒去。

  “他屬曹操的?”金大福問我。

  我攤攤手:“估計是,一聽見咱念叨馬上回來活體展示。”

  我說這話的時候周铖正好進門,花花也正好從廁所裡出來,得,一屋子人齊了。

  “你們在聊天?”周铖看起來有點驚訝。

  我連忙後撤三步:“放心,老子對大金子沒興趣。”

  周铖有一瞬間的尷尬,不過很快又釋然了,然後略帶好笑道:“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覺著你倆能聊到一起去挺稀奇。”

  不得不說周铖看人還是很準的,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和他讀的書比較多有關。放眼全屋,我還就看不上金大福,這沒什麽緣由,純屬個人好惡。按說小瘋子的性格也挺欠抽,但有時候又有點喜慶,所以我接受,花花不說了,完全是特殊照顧,周铖嘛,我倒不像容愷似的看不起被壓的,況且對方渾身上下沒一點女氣,甭管對誰,管教的嚴厲也好,容愷的嘲諷也好,金大福的隨性也好,都是不卑不亢的,不對,這個詞不準確,應該說是淡然,雲淡風輕地接受一切,不喜,不悲,所以我認定這人骨子裡有種韌性,現在是沒遇上事兒,真遇上了,得是個能抗能忍的主兒。

  花花還是那欠踹的樣兒,沒什麽表情地越過我們,單手爬上床。

  我一邊想著找機會照他屁股來一腳解解恨一邊給周铖講了我和金大福的聊天內容——容愷那些事兒。

  周铖聽完也樂了,說:“小瘋子就那性格,什麽時候吃虧他就知道改了。”

  容愷不樂意了,嚷嚷:“死玻璃,小瘋子是你叫的麽!”

  周铖轉過頭,淡淡瞥了他一眼:“你注冊了?”

  容愷難得被噎著了,鼓著腮幫子瞪著大眼睛像個河豚。

  我一直以為容愷是十七號裡最小的,前些天才知道原來長相不可靠,最小的居然是花花。花雕十九歲進來的,現在二十二,容愷進來兩年現在都二十五了,最鬱悶的是周铖那小白臉還比我大一歲,金大福不說了,十七號裡最大的,今年三十三。

  看得出見過老同學的小瘋子心情很好,所以裝了會兒相就撒氣了,滿床打滾兒地給我們回憶他美好的青蔥歲月。

  金大福看不慣他那得瑟樣兒,噎了句:“你不是大二就不念了麽,別整的跟念滿四年似的。”

  容愷白他:“你懂啥,一年怎麽了,一年都是精華。唉,沒文化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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