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正是年富力強,精血旺健的時候,不僅成帝日漸沉溺於此,就連宣帝做到後頭都免不了從中得趣。
宣帝每每想起被撩撥得不能自製,倒在成帝懷中任由他擺弄的模樣,都覺著胸悶如堵,甚至嫌惡起自己這副身體,更深深記恨成帝。只是深宮高牆,四周又有太監看押,他想走也走不了,只能數著日子,等成帝踐諾,放他離宮。
直到五日之後,成帝一早便將他弄了起來,吩咐人替他更衣梳頭,又親手拿了粉盒,替他在頸間擦上一層白粉遮掩不雅的痕跡。
宣帝心中隱約猜到了緣故,卻也不多問,隻垂頭任成帝給他上妝。成帝替他遮住頸上紅痕,抬頭看見他眼下一圈青痕,便一手抬起他的臉,指端沾了薄粉向那兒抹去。
待抹得勻了,成帝便拉著宣帝踏出寢宮,共乘龍輦。宣帝連忙辭讓不肯,卻被成帝硬拉了上去。
車簾密密垂下,成帝更為放肆,將宣帝摟在懷中說道:“今日朝上要議立儲之事。此事一定,以後阿摯便能住在宮裡,與朕日日同進同出。阿摯可高興?”
既然容許他上朝,也就該宣布他病愈,可以回府了。宣帝從心底透出一個笑容,垂下頭答道:“臣弟自然高興,多謝皇兄垂愛。”
成帝的指頭撫上他的嘴角,順著唇線來回滑動,神色之中滿是自負之意:“只要你好生聽話,朕自然不會虧待你,權勢富貴任你取用。阿摯,朕與你的日子還長著呢。”
升朝之後,宣帝仍列位群臣之中。成帝在龍椅上環視眾臣,緩緩開口:“朕已決意立臨川王為儲,欽天監可為朕擇一佳日,明年便行冊封禮。臨川王……”
“臣在。”宣帝踏出一步,雙手捧圭,平靜地站在階下。
“你現在仍領禮部尚書一職,如今正是年底,禮部事務煩多,你且辛苦幾日,籌備元旦等節慶事宜。待過了上元節,再將此職卸下吧。”
還有一個多月……宣帝躬身應諾,只聽成帝在上頭又說道:“雖然冊封大禮要待過了年再行,但朕立儲之意既決,上元節過後,你交接清禮部職務,便搬入宮中來吧。”
“皇上……”殿中有幾個老臣欲開口進諫,成帝卻將手一揮,隻道:“朕意已決,眾卿不必多言。只是前朝未曾立過太子,東宮久無人居,倉促間也住不得人,臨川王暫住景福殿即可。朕與臨川王兄弟惠好,欲翻建東宮,過了冬天工部便著人籌備,為王建一棠棣樓,以示朕手足之情。”
他說這話時,雙目定定望著宣帝,目中情誼分明可見。宣帝隻管低了頭,既不接口也不謝恩,心中卻將他狠狠罵了千百回。
棠棣樓……上輩子哪來的棠棣樓,那不是給張貴妃建的玉霰樓麽?敢情是建宮殿上癮,拿我這個名君作幌子,要毀我的聲譽,讓我成了跟你一樣奢侈無度的昏君吧?還是想讓天下人都知道,我這個儲君就是你養在宮裡的……男妃……
不過旁人倒沒看出,或是沒敢想他們兄弟已到了這君不君臣不臣的地步。散朝之後,還有許多大臣恭喜他即將當上這個皇太弟;更有阿諛之輩當著他的面便吹捧成帝如何關愛手足,讚美他們兄弟之間的情誼深厚。
這些人的嘮叨他一個字也聽不進耳朵,隻越過人潮向遠處的朱煊望去。朱煊已先行下了殿,和往常一樣,並不和他打招呼,徑直往宮門而去。直走出數百步,才忽然回頭看了一下,正和他目光遙遙對上。
宣帝眼眶一熱,幾乎要開口叫他。可是周圍有眾臣擁簇交談,他不能在這時候失控。他看到朱煊向他微笑,隔著有天塹般遙遠的距離,以口形說道:“恭喜王爺。”
而在他身後,正有太監前來傳旨,說是成帝叫他暫且回宮,要與他商議元旦祭禮的事。
宣帝與圍上來的眾人客套幾句,複又跟在太監身後,從殿側出去,登上了成帝的禦輦。一進輦中,成帝便拉著他倒在自己身上,躊躇滿志地說道:“我家阿摯出身最尊貴,姿容才具也都遠勝那些后宮婦人。東宮且叫他們慢慢去建,以後朕便將你長置在景福殿中,既為朕愛弟,又為朕愛妃,豈非一樁佳話……”
成帝聲音漸低,手已探入宣帝衣擺之內,流連不已。宣帝才從他床上起來不久,稍經撥弄,就已有了反應,渾身緊繃著挨在他身上,雖然極力忍耐著,氣息卻已粗重了起來,腰腿也微微發軟。成帝也不再帶他回集英殿,直回了自己平日辦公的文德殿,借口討論公務摒退眾人,就把他帶入殿中歡好。
到了天色擦黑時,成帝終於肯放他回府。臨行時還拉著他的手叮囑道:“朕待你這樣用心,阿摯萬不可有負於朕。你須知這天下是朕的,朕能立你便能廢你,你若敢生出旁的心思,朕絕不姑息。”
宣帝一心隻想著回府造反,這翻話隻當耳旁風,叩謝過聖恩便小步蹭到階下,坐軟轎回到了臨川王府。
他出來時匆忙,不曾清理過體內,又經這一路顛簸,下轎時衣服已暈濕了幾層,因此還未下轎,便先叫人備水沐浴。沐浴時有幾個小太監要來伺候他,宣帝盡數斥退,自己將身子洗了幾遍,連體內那見不得人的東西也親手摳挖出來,用的力道極大,竟帶了許多血絲出來。
他也不甚在意,換了新衣之後便叫人將舊衣都燒掉,自己拿絹帕將頭髮擦得半乾,又叫王義拿了盒粉來,坐在鏡前遮掩吻痕。看看痕跡不顯,便喚王義:“去叫諄於長史來,本王有事要與他商議!”
7、密謀
淳於嘉進門時,宣帝正倚在榻上喝酒,見他進來也不坐正,而是十分隨意地叫了一聲:“幼道。”叫他坐到榻上陪自己一起喝一杯。
屋裡既沒生火也沒熏香,幾扇窗戶都大開著,吹得屋裡一片清寒。淳於嘉頂著風雪進來,竟也沒覺出這屋裡和外頭有什麽區別。他匆匆施了一禮,就挨著榻邊坐下,從宣帝手裡接過一杯醇酒,仰頭灌了進去。
他身上猶帶著濕冷之氣,頭髮上都沾著些雪沫,幾杯酒灌下去,身子還有些打顫。宣帝看他冷得厲害,便捧著一杯熱酒叫王義:“替淳於長史換身衣裳,再添兩個火盆來。”猶豫了一下又道:“把窗戶也閉上幾扇吧。”
這幾日閉居宮中,集英殿裡那種溫暖到膩人的香氣一直像烏雲般沉沉壓在他心上。以至回府之後,他都受不了室內氣息,硬叫人將門戶大開,熏籠香爐全數撤了下去,寧可隻憑著熱酒暖身。
可是他自己情願挨凍,卻不能叫旁人陪著他。下人也就罷了,淳於嘉卻是他今後一直得用的臣子,無論登基時還是後來朱煊反叛、西狨入侵,都是此人替他出謀劃策,鼎定了大局。所以就算淳於嘉在朝中結黨營私、貪贓受賄,他也都睜一眼閉一眼,不多追究……
做臣子最要緊的也就是忠誠精乾,縱然有些小毛病,也不是不能容忍的。就連反過一回的朱煊他現在都打算籠絡好,防他踏上前世那條不歸路,何況淳於嘉這樣瑕不掩瑜的良臣。
萬一人在他這兒凍出病來,到用人之際不能起身,豈不是他自己耽誤自己?
王義激動地出去吩咐人添火,又親自閉了他身後那幾扇窗戶,又抱了件狐裘來替他披上。此時淳於嘉也換了衣裳回來,兩腮猶被凍得通紅,進門來又行了一回禮,低聲謝道:“多謝王爺賜衣,嘉方才還想進諫,這樣冷的天氣,王爺正該添衣向火,怎麽敞開窗戶叫寒風這樣吹著?若王爺凍病了,天下萬民都要恨臣等無能,不能勸王爺保重玉體,臣等也隻得以死謝罪了。”
宣帝心中一動,眼神向外一掃,王義便帶了小太監退出門去,又叫人遠遠站開,不得偷聽。待人都走遠了,宣帝才敲著桌子叫他:“幼道在我這裡何須拘禮,上來坐吧。我正有些事要問你,咱們共飲幾杯再說話。”
淳於嘉一向脫略形骸,平常對宣帝隻比對常人多加幾分敬意而已,拘束是從沒有過的。得他這麽一召,便脫了鞋坐到榻上,先倒了杯酒飲盡,待身子暖融了,也不多浪費時間,直言問道:“王爺此時召嘉相見,可是為立儲之事?還未恭喜王爺入主東宮,嘉在此先敬王爺一杯。”
宣帝如今聽不得“立儲”二字,皺眉放下筷子,斜倚在屏上,深深歎了一聲。淳於嘉便也放下杯子,在榻上長跪起來:“莫非外間猜測有誤,聖上立王爺為儲,並非為了自身有隱疾,皇嗣上沒有指望了?”
宣帝也沒臉說出實話,悶了半天,隻說了句:“成帝荒淫暴虐,得位不正,本王不忍令蒼生受倒懸之苦,願反抗暴政,救萬民於水火之中。幼道可願助我?”
淳於嘉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宣帝,眼都不眨一下地聽著這悖逆之語,只是垂首看著桌上酒漿,手肘撐在桌上問道:“王爺手中可有兵馬?朝中可有朋黨?振臂一揮可能得民心?”
現在雖然沒有,但再過兩年都能有的。宣帝心中有些不服氣,又有些嗔怪淳於嘉態度和上輩子變化太大——上輩子最積極勸著他想法登基的就是此人,怎麽現在自己求著他想轍了,他居然又反對起來了?
他一怒之下,傾身靠在桌案上,直盯著淳於嘉道:“若我此時一定要推翻暴君,當這天下之主呢?”
淳於嘉微微側過了頭,不肯與他眼神對視:“王爺何苦來哉?如今天下已定,成帝登基數月,也並無大過。且王爺即將立為儲君,天下人皆知成帝對王爺兄弟情深,王爺若要此時動手,一來大義不在我們這邊,二來手中並無兵力可用,三來民心向背……”
“那我就只能忍了?”宣帝胸中急怒,袍袖一拂,將滿桌碟碗都拂到了地上,摔得屋內一片狼藉。他一手撐在桌上,粗重地喘息著,心裡鬱憤之情無處發泄,又在桌上狠狠捶了一拳。
淳於嘉從他手下搶了一壺酒出來,雙手端著壺杯答道:“忍是要忍,卻不能只是忍。方才嘉說了,若此時起事,王爺出師無名,縱成事也難逃弑君之名;若敗了,則正中皇上之意——王爺不聞鄭莊公與共叔段之事乎?所以王爺此時,正要事事順從皇上,令天下人皆知王爺友愛兄長,溫良恭敬。待王爺賢名顯於天下,皇上再有不測,天下人只會樂見王爺登位,不會有其他想法了。”
哪來的兄友弟恭,他入宮根本就不是當什麽皇太弟,而是當妃子去的。此事卻又萬萬不可為人所知……
宣帝咬緊牙關,面無表情地靠在引枕上,只聽淳於嘉又說道:“成帝雖然眼下尚無大過,但也有好大喜功的毛病。常言道,美男破老,美女破舌。王爺何不進獻美人以懈其心志,再誘其重用奸佞,驅逐良臣。待成帝失了人心,皇上再收拾形勢,自然要天下歸心了。”
這一席話終於說進了宣帝心裡,他雙拳慢慢松開,唇角隱現一絲笑意:“幼道所言不差。”
豈止這句不差,淳於嘉還能說出更得他心意的話:“王爺如今已及冠,又將入主東宮,眼下最要緊的便是娶妻生子。一旦王爺有了嫡子,聖上又無嗣,這天下便穩穩當當地落入了王爺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