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他就已含住了宣帝的耳廓,舌尖順著微涼的肌膚滑動。而下頭那隻手也探到宣帝腿間,隔著布料勾劃臥在其中之物的形狀。他的指頭十分靈活,隔著布料也能精準地碰到最需要人撫慰之處。無奈宣帝身體倦怠,雖也覺著舒服,卻不敢讓他做下去。
他側過頭避開那濕熱的唇舌,握住正在挨挨蹭蹭的手,低低喘息了一陣才答道:“朕倒沒聽陸琦說過。今天他進來說朕后宮僅有一後不像樣子,又講了一通樊姬為楚莊王舉薦後妃的故事,朕沒耐性聽下去,便遣他回去了。原來他是委婉諷諫,說皇后不賢麽?強納臣子入宮是亂政之始,又不是什麽好事,阿……皇后自然不肯做。”
淳於嘉誘惑地坐到扶手邊,手指在宣帝頸間摩挲,向領口中探了探。宣帝側身躲開,無奈地說道:“朕今日不成了,幼道還是說正事吧。只是納妃的事不必再提了,朕好容易得了這滿朝良質美材,可舍不得叫誰棄了官入宮。”
淳於嘉有些失望地起了身,心中雖然深恨朱煊受寵之深,卻也不肯逼得太緊,在宣帝面前落下急色的印象。至於納妃之事倒也不必逼著宣帝立時答應,反正此事滿朝皆知,他背地裡推動禦史上疏才是正途,何必說得太急,叫宣帝心生不悅?
想通這一點,他便重新恢復一派莊重肅然的諍臣模樣,提起了入宮路上遇到的那名女子。
“陛下婚事雖重,但臣也不敢因此忘記百姓困苦與邊關大事。益州之鐵若流入外國,將來陛下征討不臣時,豈不要令戰事艱難,也令我大夏軍士多添傷亡了!”
他這般義正辭嚴的態度倒叫宣帝十分訝異。
按著宣帝前世記憶,這個益州太守本就是淳於嘉的人,後來還入京做到了戶部侍郎,而益州也從未出過私販鹽鐵之事……等等,或許不是沒有,而是那時此人是淳於嘉手下,這樣的事都被淳於嘉彌平了。
而今世既然曝出夏國鏞的罪責,也就說明淳於嘉並未與他勾連,又肯為百姓作主,當真成了不朋不黨的良臣了。
宣帝感慨地低歎一聲,抬手在淳於嘉肩頭拍了一把:“幼道公忠體國,真是朕的良臣。眼下正值出兵前夕,夏國鏞若真敢將鐵私販至百越,朕絕不會念這點同宗情份,必定要將他從重辦了。但此事也不能只聽那女子一面之詞,無憑無據便將他調進京來。此事幼道可願助朕一臂之力,親去益州調查一番?”
淳於嘉低頭拱手道:“為陛下分憂是臣的福份,豈敢推辭。”
宣帝雙眼微眯,眼中跳動著兩團小小的火焰,透過宮門看向西南方向:“夏國鏞在益州經營多年,你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在彼處多有不便,朕替你挑幾個武功精湛的禦前侍衛,再賜你金牌一面,由你調動當地兵馬,才算安全。”
淳於嘉忙推辭道:“臣豈敢讓小鳳學士護衛……”說到一半兒才想起來,宣帝並未說過要讓鳳玄隨行,便又訕訕地住了口。
宣帝愣了一愣,見他尷尬便主動應道:“鳳卿的確武功最佳,當初也多虧他將朕從……”宣帝聲音漸低,面上漸帶了些慚愧之色,沉默了一陣才抬起頭來:“上次朱煊謀反之事多虧你二人相救,朕卻一直忙著大婚的事,不曾好生獎賞你們。益州之事朕還是另派人去,你與鳳卿留在京中吧,朕也該為你們晉一級了。”
淳於嘉道:“護駕是臣的本份,豈敢以此邀功?益州之事也是上天叫那女子找上臣,陛下隻管放心,臣不是粗疏之人,定能查到真相,平安歸來。”
宣帝緊握著他的手道:“幼道此行須當保重,待你歸來,朕必定好生犒賞你的功績!”
淳於嘉微微皺眉,倒退兩步屈膝跪倒:“陛下金口玉言,自是言出無悔。待臣歸來之日,是否所求之事陛下皆肯滿足?”
宣帝連忙扶了他起身,笑道:“這是自然,天子無戲言,你有什麽所求朕都準你一次,哪怕是……”淳於嘉忙將手按在他唇上,滿面肅然之色,注視著他懇求道:“請陛下與臣一道手書,以便臣調動當地官員。此外,臣想以此手書為憑,將來才好向陛下討一道恩澤。”
宣帝看他這樣認真地懇求,又想到這些年來君臣之義,和他兩次三番舍身相救之情,心頭突然有些發酸,竟舍不得他眼中生出一絲失望,坐直身子,提筆蘸墨便要書下手諭,叫他有個倚仗。
淳於嘉握住他的手不令他寫,含笑說道:“陛下可肯寫‘淳於嘉之言行出朕授意,所行不違律法者朕皆準許’?”
宣帝依言寫下,淳於嘉立刻吹乾墨汁收到懷中,拱手謝道:“臣必為陛下查清益州之事,但願臣回來時,陛下仍能記著今日之約,允臣求取一件好處。”
宣帝緊扣著他的五指,堅定地答道:“有朕在,幼道可以不必擔憂前程。”
71、第 71 章
淳於嘉走後,宣帝便下了道旨意到大理寺,叫龐健親自過問這樁案子。得他親自過問的案子自然審得快,兩天之內龐健便將卷宗送了上來,將整件事寫得有條有理。那女子還送上了充作證據的帳冊,龐健也親自閱過,一筆筆記得十分清楚,也不是新造的,看情形有七八分準。
宣帝有意叫淳於嘉親自走一趟,倒不著急叫龐健破案,而是掩卷問道:“是誰叫那女子攔了淳於侍郎的轎子,該不會別有陰謀吧?”
龐健一張圓臉板成了長容臉,嚴肅地答道:“臣當時也有這樣的猜測。因淳於大人說過一句訴狀上的字跡眼熟,臣便怕是他哪裡得罪了人,有人要借此案將他拖入陰謀中。於是淳於大人走後,臣先叫那女子供出了為她寫訴狀之人,還派了胥吏夜半去那家裡拿人……”
他倒頗有說書的天份,不僅語調抑揚頓挫,停頓還停在了最勾人的地方。宣帝聽著聽著身子都微微傾了過去,直到他停下來才發現自己失態,忙又坐正了,清咳一聲:“可抓到那人了麽?難道是江湖上的亂匪?”
龐健搖了搖頭,神色愈發高深莫測,卻是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一小步:“結果那人竟是今年新科的進士,正在京裡等著授官。淳於大人才認了學生,這學生就把事兒送他門上去了。”
宣帝聽得抓心撓肺,隻想知道那人是誰,背後有什麽陰謀,叫龐健這麽吊著簡直連氣都透不過來了,站起身湊前兩步急著問道:“那人到底是誰,你把人拿住了嗎?”
龐大人倒退兩步,小麥色的臉上忽然掛出了一抹紅暈:“陛下恕罪,臣家中已有老妻幼子了……”
宣帝被他這天上一拳地上一腳的話勾得連氣都氣不起來了,暗地翻了翻白眼:“朕又沒說你看上那背後主使之人了,禦前奏對叫你弄得跟說書一樣,你快說那人是誰!”
龐健這才把包袱抖開,給了宣帝一個痛快:“那人是今科二甲第十六名,叫楊誠的,本是相州人。前年因西北一帶饑荒,相州當地官員不肯接納流民、開倉放糧,淳於大人去那邊安撫百姓時,恰就住在他家,也有些來往。從那時起他心中便一直當淳於大人是斷案如神的青天,聽了那婦人訴說無處告狀之事,便指點她直接去找了淳於大人。”
宣帝面上波瀾不興,心下卻是很有些激動的——他的幼道當年還不過是個四品的侍郎,孤身到外頭辦事,竟就在百姓心中留了名,還叫人記得如此長久,真是給他長臉!趕明兒這樁私販鹽鐵的案子查回來,他也該給淳於嘉提到中書令上了,中書侍郎位置說低不低,但畢竟不是主管,有些事就是辦著不方便。
龐健看不出宣帝喜怒,便試探著問道:“那個楊誠臣也暫留在了大理寺中,身份還待和淳於大人對質。陛下可還有別的要問麽?”
宣帝這才回過神來,和顏悅色地嘉獎他:“愛卿這麽快便查出頭緒來,著實辛苦了。此事還需去益州取證,你叫許少卿與淳於愛卿一同去吧,路上多帶些禦林軍護衛,不必在意夏國鏞的身份,務必將此事一查到底。”
龐健領命,順便又問了一句:“此事叫許允一個人去就足夠了,此時放淳於大人出京,是否有些不便?”
宣帝奇道:“什麽不便,難道還有要他對質之事?”
龐健抬頭看了看宣帝的臉色,見無不悅之處才道:“臣聽陸大人說,陛下不日就要納妃。臣想著雖然男子不同於女子,可到底是挑未婚之人更合適。朝中未成親之人也不多了,淳於大人年紀雖大陛下幾歲,卻還算得上俊朗……”
他言語態度十分懇切,勸得宣帝都有些發懵,以為自己是什麽時候真的發了這樣的詔命。待聽了一會兒才想到,自己確實不曾下旨選過妃,之前不曾將此事放在心上,申斥陸琦,朝中竟這樣胡亂議論起他的私事來了!
他怒氣勃發,正要喝斥龐健,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想起淳於嘉那日自薦入宮之事,便按下這段怒火,面無表情地問道:“朕要從朝中納妃,那些大臣豈有不慌亂的。朕也怕眾人心下又不樂意,去礙著皇命不敢違旨……”
龐健也為難地說道:“可不是嘛,照理說陛下若寵愛男子,也該按前朝之例增官加爵,任意出入后宮。可如今皇后都不出仕,大夥兒不免也要擔心進了宮就不能再為官,甚至不能再娶妻,也是兩下為難哪。”
宣帝漸漸聽出幾分味兒來。看來眾臣並不太抵觸他選男妃之事了麽?如此說來,若淳於嘉真被納入宮中,眾臣應也未必會太看低他,將來還可繼續為官了?
他不動聲色地叫龐健退了下去,自己擺駕回了后宮。出乎他的意料,朱煊竟沒在坤寧宮中,就連道領太監都帶了出去,宮裡只剩下幾個灑掃的小內侍。
王義去問過小太監,才知道朱煊是去了禦花園散心,守門的小內侍十分伶俐得不是地方,低著頭答道:“就是去年陛下與淳於大人和鳳大人賞雪的那座水閣,皇后說此時天氣正好,帶著皇孫去玩水兼練功夫了。”
宣帝叫王義隨意打賞了那小太監,吩咐下人抬他往水閣那邊去。一路上他心裡還有些忐忑,不光是怕朱煊吃醋,更怕皇孫聽到了什麽不該知到的東西,長大後也落下好色的毛病。
結果他怕什麽來什麽,到得湖邊便看到皇太孫一個人在湖邊練劍,亭中影影綽綽可見是坐了兩個人,似乎都是青年男子。宣帝眯著眼看那兩人衣著,剛認出了朱煊,就聽下頭傳來了一聲清脆的叫聲:“參見皇祖父!”
這一聲便把亭中兩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宣帝與他們對視一眼,便彎下腰親自攙起了皇孫,微笑著誇獎道:“铖兒方才練的劍法真好,祖父像你這麽大時也沒你練得這麽像模像樣。不過此時太陽正毒,你在這兒曬久了對身子不好,還是先回宮喝些飲子,休息一會兒,晚上祖父去教你讀書。”
小皇孫規規矩矩地應了聲“是”,便披了衣服,隨著太監們往外走去。宣帝這才注意到他沒乘轎來,微有些心疼,揉了揉他的頭髮,叫小太監先用自己的轎子送孩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