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潯陽城都會傳出不同的小道消息,她純當樂子來聽。
有說她殉情亡故的爹爹早年救了晝老家主,兩家指腹為婚做了口頭約定。
相傳晝景生下來就被送往深山老林靜修,十五歲滿才被接回晝家。沒準深山老林是假,被送往寧家也未可知。
所以春遊踏青一心不願成婚的晝景被逼無奈才肯說出未婚妻一事。否則這樣的事哪能張口就來,且樣樣對得上?
關於這一點,憐舟也很好奇,她與那人素未謀面,怎麽偏偏會是她呢?
也有人說,其實哪來的婚約,無非是主張不婚的晝家主突然某天見了秀氣漂亮的寧姑娘,動了凡心又拋不下面子故意打臉,是以選在踏青日借醉傾吐出,扯出勞什子婚約,求一個名正言順。
以晝景天人之姿,哄得小姑娘一見鍾情。兩人一拍即合,順應天意民心定下婚約。
不過這種說法被許多人抨擊,眾所周知晝景之才德與相貌相當,俱是第一流。
相比較,潯陽的百姓更傾向「青梅竹馬」的橋段。
流言紛紛,無論哪一種,她和晝景都是天作之合。
能傳得人盡皆知少不了上位者推波助瀾。皆大歡喜的美事,所有人都等著晝景墜入愛河。
尤其那日見過不慕塵俗情愛的年輕家主親手為未婚妻削皮遞果,殷勤備至,便有一大半的人奢望晝景能離開寧姑娘,踏入自己那條河。
那枚果子憐舟接是接了,沒吃。不敢吃……
晝景再好看,那也是男人。憐舟無金無銀比不上九州第一美男子矜貴,亦有一把秀骨,一雙水眸。退一萬步來說,縱使粗布麻衣,那也是美人。
男人與女人,憐舟厭惡那檔子事,入口之物格外謹慎。
如果可以,她寧願守著清清白白的身子,不用委曲求全相夫教子,不用忍著犯嘔的衝動與男人肌膚相親。
十六歲那年無意撞見苟合之事,嘔得膽汁都吐了出來。從那天起她就明白,她不適合嫁人,沒必要去禍害別人,更沒必要被人禍害。
所以她需要錢。
除卻存放姻緣司的契約,私下裡她請晝景簽下她親筆擬訂的另一份協議。
雙重保障,只等婚後三月,和離拿錢,在潯陽落腳扎根。
“舟舟,要去郊遊嗎?風箏我都備好了。”
春衫輕薄,更襯得晝景腰細腿長,人美如玉。
柔柔軟軟的嗓音隔著門縫傳進來,沒有男子的硬質粗礪,憐舟皺了皺眉,大周往前數幾百年有名的美男無一不是英武偉岸,到了今歲,魏晉之風盛行,胭脂水粉亦非女子專有。世家子弟,以精細為貴。
她不喜歡晝景用這樣的嗓音和她說話,尾音軟軟的,在人心尖打著旋,溫柔的有點假,又有點勾?引的意味。
晝景不塗抹胭脂,唇色比塗抹口脂的還要水潤有光澤。
不負盛名……
清直裡冒著邪性。
憐舟怯生生去開門,下意識摸了摸藏在衣袖的匕首,心下稍寬。
還沒被哪個人防備至此。
馬車停在楊柳岸邊,晝景難得起了玩性,很快進入角色扮演,折身欲攙扶烏發白裙的少女,不成想換來一記倉皇警惕的眼神。
她自討沒趣,哼了聲,長袖輕揮自去遊玩。
憐舟受驚的心撲騰撲騰跳得快,以至於臉色有一霎雪白。
晝景玩得不亦樂乎,似乎忘了她還有個未婚妻。
安靜坐在婢女帶來的小竹椅,憐舟閉上眼沐浴春光,耳邊不時傳來打馬鞠的呼呼聲響,她睜開眼,眼睛溜開一道縫,雖不至於和眾人一起看呆,卻也默默讚了聲「君子如玉」。
晝景,真得是她見過最精致的男人了。
婚期定在五月五,沒多少時間了,成婚之前,她得配合此人扮演好未婚妻的角色。
相識才幾天,她看得出來,或許是晝景故意要她看出來,這是個隨心所欲行事又講究完美的人。
成婚,要成得驚天動地,漂漂亮亮。和離,也要離得驚天動地,漂漂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