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信任阿景的。
而被她搭上一生的清譽來信任的某人,唇角勾出好看的弧度,變戲法似的從袖口摸出一枝蒙了水霧的嬌花。
“送給你。”
這不是她首次送憐舟花,卻是第一次在送花的刹那留意到少女眼底一閃而逝的驚喜。
她也跟著歡喜。
少女如糖,一時嘗鮮,越嘗越鮮,甜糯磨人,以至於開始上癮,欲罷不能。
十八、九歲,按花姨的話來講,恰是談情說愛的好時候。
憐舟被一朵花取悅,欲起身將花枝插放進好看的白瓷瓶,冷不防對上進在咫尺的美姿容,呼吸一滯:“你、你倒是讓開啊。”
她語氣無奈,帶著點女兒家忍無可忍的小驕縱,晝景聰明乖巧:“我扶你起來。”
我又不是起不來!
拗不過她,總不能因為這等小事壞了彼此情分,憐舟心裡敲著小鼓,心道:這可如何是好?這樣子,像怎麽回事嘛。
烈女怕纏郎,話是沒錯,可……
她壓著滿心愁索將嬌花放進浸了清水的白瓷瓶,想著最好這朵花能多活幾天。
“夜深了,該睡了。”
“知道了。”隨之而來又是少女無言的歎息。
內室陷入淺淡昏黃,躺進自己的小窩,憐舟歪頭看向幾步外的床榻,欲言又止,下唇咬得留下淡淡齒印,猶不覺。
許是等阿景膩了就好了。
懷著說不出的悵然入夢,夢境之中,河水盡頭,桃花繽紛而下,身穿雪白長裙的女子似笑非笑緩步走來。
眼神清澈篤定,看著自己,像在看著細網裡無法逃脫的獵物。
“不、不行,不要……”
喃喃低語消散在昏暗的內室,晝景眸子不知何時睜開,側身挑開紗帳看著不遠處做夢的小姑娘,她心下好奇,這是做了什麽夢,為何不行?怎麽就不要?
天將明未明,憐舟懷揣著詭異的夢汗濕著醒來,匆匆往床榻瞥了眼,疲憊地長舒一口氣。
怔然地坐起身,她糾結地輕揉微蹙的眉頭:拖不得了,她必須要和阿景說清楚。
她不想陪他玩,以真心為賭的旖旎遊戲,更是玩不起。
濕軟的帕子擦去殘存的睡意,晝景一身薄衣,訝然地看著主動坐在身側的少女。心裡生出不妙的預感,莫名的想起夜裡少女掙扎喊出的細碎囈語。
她笑問:“舟舟,是我有何不妥麽?”
婢女們魚貫退出,穿戴整齊的憐舟捏了捏指尖,紅唇抿出若有若無的委屈,眼神幽怨:“阿景,我不喜不清不楚的曖昧,你說待我只是一朵花的喜歡,那麽我煩了,厭了,我視你為終生摯友,不願因此生分,你也別再逗我了,行嗎?”
她開口的一瞬間,晝景的心倏地涼了半截。
捫心自在,她固然有玩樂逗趣的意思,可未嘗不是真的想要嘗嘗情愛的滋味,看著對方眼裡的果斷堅決,她張了張口。
“阿景,你先聽我說。”憐舟這人最反感的便是拖泥帶水,若非真心將晝景放在心上,哪值得她連日來為此傷神?
她喟歎一聲:“我一心向學,學海之上,容不得三心二意,你生得貌美,家世顯赫,才能卓越,要什麽樣的女子沒有?但凡你招招手,亦或遞出一道眼神,多的是為你死心塌地的世家女,我算得了什麽?
能與你結為摯友,已是我之榮幸。我不敢貪求太多。也不願去患得患失、瞻前顧後,來猜忌你的真心。做朋友就很好。可以長長久久,無話不談。”
齒貝松開淡粉的薄唇,她僅以氣音道:“別再,來撩撥我的心了。”
你明知你秀色可餐,容貌昳麗。
世人誰不好顏色?我也只是俗人一枚。
“舟舟……”
“我說完了。”她忙不迭地推門而出,留下晝景一人對鏡自觀。
這是,把人給逼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