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覺得書舍過於安靜顯得無聊,李十七扭頭問道:“你的狐狸呢,今個沒來?”
“說話啊,你又啞巴了不成?”
憐舟無可奈何地點點頭:“白狸今天沒來。”
“哦,可惜,可能不要你這個廢物主人了罷。”李十七幸災樂禍。
“它會回來的,殿下還是多操心自己的婚事吧。”
溫溫柔柔的少女抱著嶄新衣裙進入浴室,門頃刻關閉,李十七呆若木雞,反應過來開始埋頭找一鞭子能打死人的軟鞭。
鞭子找著了,隔著門氣勢洶洶道:“有本事你出來,看我不抽死你!”
是她最近脾氣變好了,還是憐舟這人膽肥了,敢嘲諷她?!
李十七氣得叉腰:“出來啊你!”
“我會告訴沈院長,你在書舍藏有利器,意圖對我行不軌之事。”
柔弱冷靜的聲線透過門扇飄入十七殿下的耳,她震驚地想:竟敢知道拿沈端那狗東西壓她了!
最外層的儒袍翩然墜地,憐舟解開潔白絲滑的裡衣帶子,心道:花姨說的不錯,她果然變了。
變得膽子大了,變得遇到不平事敢和權貴據理力爭,變得不再怯懦,而她大部分的膽氣是阿景給的。
無非仗著她的縱容罷了。
潛意識裡更比誰都清楚,阿景那樣的人不會喜歡一個膽小怕事唯唯諾諾的人,她變得越好,才越有資格去追逐她的「喜歡」。
她想要這種資格。
下學的鍾聲響起,晝景坐在馬車,簾子輕輕掀開,一對大長腿輕松灑脫地從上躍下。
未成婚男女一律按照院規住在書舍,是以等了一會,走出來的人屈指可數。
男男女女,看向晝景的眼裡有光,臉皮薄的忍著害羞主動與晝家主矜持問好,膽子大的抓緊機會和晝家主談兩句詩詞歌賦,晝景散漫應對,慢慢的,視線多了一抹驚人的嬌色。
她撇下三三兩兩的世家子弟,長腿邁開:“舟舟!”
幾道交錯的視線而來,對上她的眼,憐舟柔柔一笑:“你怎麽來了?”
“我怎麽不能來?”她小聲與之耳語:“你知道的,我的胳膊已經好了,既然好了,又有閑暇,想你了,就來了。”
她一字一句撥弄人心,憐舟面紅耳熱,不經意瞥見同窗曖昧遞來的笑容,急急扯著某人衣袖:“好了,別說了。”
晝景攻勢猛烈,懂得見好就好:“走,回家。以後有時間我每天都來接你。”
每天……
憐舟一怔:這算不算是承諾?
阿景至今都未和她有正經的表白,每次說出口的「喜歡」都隨意而輕率。倒是她,在得知她是女子後,頻頻管不住自己的心,使得步步淪陷,越陷越深。
坐進車廂,她絞著手指,忍了又忍終究還是問出口:“阿景,我能問一問,你、你為何喜歡我嗎?”
為何?晝景不假思索,笑容盛放:“因為和舟舟在一起,是件很有趣的事呀。”
僅僅為了有趣?
在憐舟的觀念裡,一個人愛另一個人,想和她在一起,一定是有充足的理由。否則天地之大,人海茫茫,怎麽就是你非他?
譬如她,驚豔於阿景舉世無雙的好相貌,為她的胸襟氣度才華見識折服,沉迷她的溫柔和偶爾的使壞,享受被她捧在掌心暖融融的幸福感,也欣喜、感激她能明白她。
是囿於皮相的難以抗拒,是深入靈魂的崇敬仰慕,是渴望與她相交、相伴的異樣情愫。
然而所有,到了阿景嘴裡,僅僅是簡單至極的「有趣」。
萬一有朝一日她變得無趣了呢。
是不是到了那時阿景就會轉身離開,丟她一人繼續在孤孤單單裡苦痛掙扎?
莫名地生出惶恐。
憐舟定定看她,瞬間像在看始亂終棄的「負心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