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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花的越冬方法》丁香花的越冬方法_分節閱讀_35
潤生看上去很平靜。既不讚同,也不反對,一副隨徐晶晶高興的樣子。只是考試一結束,他就甩開母親安排的小轎車,自己打了個出租車回家了。司機因為沒有接到人,弄得人仰馬翻。可以說潤生又惹徐晶晶生了一回氣。

人沒辦法選擇自己出生在什麽家庭。幾個少年在一塊兒時,二胖也勸慰過潤生,說凡事沒有十全十美的。就拿鬱青來說,看著樂呵呵的,其實還在老媽肚子裡就沒了爹,比少年喪父還苦;又拿麻杆兒說,倒是父母雙全了,然而實在太笨,這麽多年上學上得,年紀輕輕就開始掉頭髮了,你好歹還有個聰明的腦瓜兒;最後再說自己,媽在176廠只是個看水房的,爸在體育局拿一點點死工資,家裡這麽多年還在住平房,也不知道幾時才能搬新家,你家那麽富裕,不知道外人有多羨慕。人有我無,人無我有,總得往好的地方看啊。你腦瓜好使,再熬三年,只要一考上大學,就天高任鳥飛了。

潤生對此不置可否。他好像從來都不關心自己的未來。年少時,人總會有許多夢想。麻杆兒的夢想是當大官兒,二胖的夢想是當車間主任。而潤生從未提起過將來想做什麽。如果鬱青磨著他問,只會被那雙越發幽深的眼睛盯住,然後腦袋又被揉了個亂。要是鬱青鍥而不舍,會被他抱住胡鬧一番——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和鬱青又恢復了曾經的親密。

鬱青想,那大概是因為二毛心裡難過。就像自己小的時候,遇上了傷心事,會喜歡粘在大人身上。二毛沒有別人可以粘,隻好粘在自己身上。有時候鬧著鬧著,他會抱著鬱青咬上一口,似乎是種無法傾訴之下的發泄。

小孩子才愛咬人,二毛不是小孩子了。他明明越來越深沉,卻在某些方面保留著幼稚。鬱青沒有責怪過他,而是很同情地想,要是自己身處二毛那種情況,大概也會慢慢養成些怪癖。反正又不是什麽要緊的事,二毛要是能心情好些,就隨他去吧。

比起這些,鬱青開始更多地去思索未來。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將來能做什麽。像媽媽一樣做個醫生好像挺好的,但他害怕血和傷口;奶奶總念叨希望他進廠,可是他又隱隱想離開這裡,像大哥一樣,到外面去看看。

從這點上來說,鬱青覺得二毛大概和自己一樣——不是講不出理想,而是心裡確實不知道。

小時候,鬱青想著,以二毛的鋼琴水平,可能將來會成為一個鋼琴家;或者像傅工一樣,做個工程師。總之都是十分受人尊敬的職業。可是後來二毛並沒有去當個職業鋼琴家的意思,他彈琴現在更多是娛樂,而傅工也幾乎從他的生活裡消失了。鬱青覺得潤生大概不會願意把他母親當成榜樣,雖然徐晶晶在工作上是個非常有本事的人。

潤生將來會做什麽?鬱青想,也許可以做明星。潤生在初升高的暑假終於摘掉了眼鏡,據說是發現戴眼鏡反倒沒有不戴看得清楚,去醫院一查,才發現遠視已經不知不覺好了——醫生也說不清楚原因,猜測是和身體發育有關系。沒了眼鏡,加上越來越眉目如畫,潤生現在走到那裡都要被人多看幾眼。不過鬱青又實在很難想象潤生做明星的樣子,倒是覺得二毛安安靜靜讀書的時候,看上去文質彬彬,很有學者的風范。

你可以做科學家。他對潤生道:你那麽聰明,做事又靜得下心,將來肯定可以發明出了不起的東西來。

我才不要。潤生沒精打采道:你沒聽說麽,造導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

腦體倒掛也是當時的社會實際。說起這件事,鬱青就想起了自己大哥。鬱桓留在了燕京,一個月工資到手才九十多塊錢。176廠年資最低的普工好歹也有一百塊呢,更不用說技術員和領導幹部了。說起來都成了怪事,飯店的服務員,學歷只有初中,一個月也能賺上兩百塊。正經大學的畢業生,收入竟然連人家一半都不到。

李淑敏因為這個事,很是在家裡埋怨了一番。埋怨完了,又開始數落鬱芬那些不靠譜的想法,然後催促周蕙出去走走關系,可不能任由孩子自己瞎折騰了。

鬱青覺得進廠沒有很好,但也沒有什麽不好,但鬱芬對這件事相當排斥。她當年放棄了考音樂學院,可夢想仍在現實的余燼裡微弱地燃燒著。這是件令人感到痛苦的事。有時候她和鬱青聊天,會流露出一種深刻的後悔。

人只有一輩子,鬱青想。要是真的喜歡什麽,或許還是不要輕易放棄得好。陷入悔恨和前途渺茫到底哪個更令人痛苦,以他的年紀和性格,其實很難體會得深刻。但他確實從姐姐身上窺見了關於抉擇的無奈。

不過那些都是屬於哥哥姐姐的煩惱了。鬱青也有自己要面對的事。

高中生活不像他最開始想象的那麽順利。學校離家遠,騎車要四十多分鍾;課程的難度陡然增大,讓人很不適應。而鬱青分到的這個班,同學的友善程度也比初中時差得多了。

鬱青因為個子矮,被分到了第一排,不知不覺間好像很多本該值日生們分開做的事就全部落在了他身上。他倒不介意多乾些活兒,可那些活兒後來漸漸有了欺負人的意味。他為表抗議不做了,結果體育課上打籃球,所有男生都以他個子太小為由不肯讓他上場。

領頭笑話他的那個男生叫曹宇,生得也是氣宇軒昂,用老師的話講,是典型的“一表人材”。曹宇雖不認得丁鬱青,但鬱青是聽說過他的——他爸爸是廠裡財務科的科長。總之,從開學第一天起,這個人就是班上男生的頭頭;也從開學第一天起,他就拿鬱青當個樂子。

鬱青試圖和他講道理,結果永遠只會收獲嘲諷。人似乎總是天然會抱團,天然要簇擁起某個中心。曹宇很容易就成了那個中心,而鬱青正相反,成了被男生集體孤立那個。

這是始料未及的事。鬱青從小到大都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到哪裡都能和其他人打成一片。他想不明白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或許就像他姐姐說的,世上的很多事都是沒有道理的。

這讓鬱青想起了小學的時候,總是孤身一人的潤生。比起潤生遇到的事,自己的處境還不算糟糕——只不過是多做點兒值日,多受幾句冷言冷語罷了。

而且說句心裡話,他也並不為此感到難過。鬱青對誰都很友善,平日裡總是高高興興的,別人如果以糟糕的態度對待他,他也不會生氣。認識他的人都覺得他活潑隨和,但鬱青知道,這只是因為自己不在意。

他只是來按部就班地上個學。別人肯和他做朋友挺好的,不肯也沒什麽。他有朋友,很要好的朋友。

班上的男生雖然討嫌,但女生大都不錯。加上初中時的同學林巧柔也和鬱青在一個班。雖然她跟潤生同樣寡言少語,卻讓鬱青感到了熟悉和安慰。

這些事鬱青沒有同潤生說起過。他覺得潤生那邊的煩心事已經夠多了。高建平最近似乎不知道怎麽得罪了徐晶晶,最近天天厚著臉皮到潤生這裡來找徐晶晶,說想要談談。他當然是找不到的,因為連潤生自己都不知道徐晶晶去哪兒了。然而高建平很有幾分鍥而不舍的勁頭,搞得潤生現在有點兒不樂意回家,因為不知道回去後會不會碰見高建平。

鬱青從學校裡推著車出來時,天色已經黑了。冬天總是這樣,天黑得一日比一日更早。他在學校對面小巷子的台球廳裡找到了潤生。幾個同校的男生熱情挽留道:“這就走了?再打一局啊?”

潤生淡漠道:“餓了,回去吃飯。”說完把書包往肩上一扔,衝鬱青道:“走了。”

後頭仍在邀請他:“周末我們在區體育場打球!有空過來啊!”

潤生擺了擺手,摟著鬱青出門了。

他在那裡開自行車鎖,自言自語道:“姓高的簡直有毛病。他今天可千萬別來了……”

鬱青好奇道:“他和徐阿姨怎麽了啊。”

潤生皺眉道:“誰知道。”

鬱青想了想:“你要是不想見到他,今天就睡我家吧,我媽值班,家裡就我奶奶在。他晚上等不到有人回家,下次自然就不來了。”

潤生瞥了他一眼,舔了舔嘴角:“算了吧。以前在你家睡了幾次,我覺得你奶奶早上起來看見了,挺不高興的。”

鬱青安慰道:“你想多啦,我奶奶沒說過什麽。你要是不好意思,早上悄悄回去就行了。”

潤生的聲音有點兒古怪:“搞得跟咱倆有一腿似的。”

鬱青被逗笑了:“左腿還是右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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