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今天是交貨的日子,廣安極修必定有動靜。即使魏叔不出現,肯定會有人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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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不是很好,連日的暖陽到了頭,中午開始陰雲層層重疊,越壓越低,看上去要下雨。跨湖長橋一路到底十多分鍾,湖面上已經起了濛濛水霧,再遠就融入一片深灰墨青。
阿隨慢慢打著方向盤,抬眼望天色,“不知道會不會下雪……以前在遂滸根本見不到雪,後來輾轉到這裡,好幾次因為押貨都錯過”。
薑昀祺撥弄薑正河交給他的那把槍,彈匣卸了兩次,子彈六發還剩五發。
阿隨瞟了兩眼扳機,“十九,別弄那個了成嗎?我害怕”,說完又去瞧面不改色若有所思的薑昀祺,咂摸:“我覺得你有人格問題。雙重人格知道嗎?你就是。前一天哭得好像天塌了,這會像是要去塌天。”
薑昀祺:“……”
薑昀祺沒理他。
消音器擱在手邊,連同四枚子彈,薑昀祺一起揣進兜裡,手心剩下一枚,鏽黃金屬光澤,一頭圓一頭稍尖,手掌長度。
“你打算怎麽辦?”阿隨抖腿很厲害,間歇性的,只要想起接下來要面對的事,腿就止不住抖。
薑昀祺打開車窗望出去,面容如常,淡淡道:“不知道。”
阿隨又去看他,然後盯著後視鏡裡距離不長不短的幾個車影,車速慢了些,“那個、那個姓章的,你覺得他的話可信嗎?我是說,騙薑正河,真的沒問題嗎?”
雨絲果然落了下來。纖如銀針,飄掛到窗沿,密密綿綿沿著玻璃凝成一小縷一小縷。
薑昀祺關上車窗,轉頭道:“阿隨。”
“嗯。”
“我沒想過活著回來。”
握著方向盤的手驀地頓住,阿隨面部僵硬,幾秒裡只是目視前方,沒有動作也沒有聲音。
過了一會,“別啊……”阿隨虛虛一笑,笑容映在車窗玻璃上,被雨水抹開,“十九,我怕死,但我每時每刻都清楚自己最壞就是死,到頭我也認。可你跟我不一樣……”
薑昀祺把槍別進腰間,視線沒離開手心的子彈,指腹抵著尖的一頭,輕聲:“阿隨,我跟你一樣,只是……”
只是有人讓他做了一個夢。
“不說這個了。萬一成功了呢!”
雨越下越大,阿隨拍了拍大腿,抬手用力打開雨刷器,強自鎮定道:“你還記得咱倆剛認識那會,我不是說要逃嘛!我到現在還記得那會你看我的眼神,嘿!你才幾歲,看我就跟看木頭似的!我還擔心你告狀,後來發現你壓根沒這心思。”
阿隨搖了搖頭,“我是真看不懂你。不過你很聰明,我就沒見過像你這麽聰明的人”。
長橋盡頭湧現,周遭雨幕連連。
他們已經出了市區,往左一拐就到了和隔壁市區共用的蓮湖碼頭,映入眼簾的船舶兩三隻,大小不一,濃重雨勢裡看不清每隻船上的狀況。
“就這了。”阿隨熄火,“那天魏叔說,解決裴轍後就載你到這,會有人接應”。
薑昀祺打開車窗,眯眼盯向晦暗湖面幾隻晃晃蕩蕩的船。
阿隨冒雨探出頭,“不會走了吧,都過了一天一夜……”
“不會。”薑昀祺開門下車,“過去看看”。
兩人一左一右下車。
剛走兩步,薑昀祺猛地察覺不對——
“阿隨!”
“啊!艸!誰——”
一秒回頭功夫,好幾個身形彪悍的從身後撲來,兜頭用漆黑頭罩牢牢包住兩人!
阿隨還在奮力掙扎,悶在頭罩裡的呼喊幾步開外,薑昀祺卻迅速鎮靜下來。
八九不離十,薑正河早就知道一切。
“阿隨。別動。”
薑昀祺站定,剛說完耳邊就傳來一聲短促嗤笑,不是魏叔的聲音,是一個陌生的,有些年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