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短促,嘴角弧度一點都不明顯。
“手疼。”裴轍說。
薑昀祺僵住,反應過來立馬跟倉鼠似的,從裴轍身上唰啦溜下,和先前一樣蹲裴轍面前捧起受傷的手腕。
血淌了很多,地上有一滴滴的血跡。
薑昀祺受不了,他不想裴轍受傷,一點都不想。
抬頭瞧裴轍的時候,紅腫的眼睛再次濕潤,薑昀祺低頭輕輕吹了兩下,自責加上懊悔,想也沒想道:“看到那人朝你衝來我就應該——”
裴轍臉立時冷了:“薑昀祺。”
薑昀祺抿起唇角,唇尖微翹,透著股軟倔勁。落在裴轍手腕的視線卻專注,烏黑纖長睫毛一眨不眨,濕漉漉的小簇小簇黏一起。鼻子也跟著一擤一擤。
裴轍都看到透明鼻涕泡了,但薑昀祺頑固地不離他毫厘,捧著他的手小心抹去血跡,消毒藥水又仔仔細細上了遍,一邊呼呼吹,一邊認真給裴轍包扎。
胸口滿是怒氣的塊壘還沒盡數消解,但裴轍清楚,這回又心軟了。
從知道薑昀祺要做什麽,到親眼看見薑昀祺一槍斃命,裴轍陷入一種深深的無力中。
從遂滸救回薑昀祺那刻起,裴轍就下定決心,不再讓薑昀祺沾染分毫與薑正河有關的人或事。
因為在一開始,是薑昀祺一手將自己推出鬼門關的。
遂滸那場意料之外的大爆炸,幾乎沒人逃得過。
原本是軍方最大一次行動,為的是一舉殲滅薑家。開始都在可控范圍內,接連幾次圍剿確實重創了還沒從黑吃黑裡緩過來的薑家。最後,除了薑正河下落不明,薑正隆一家被抓就地處決。
隨著處決槍響,意外就在這個時候發生。
薑正河帶著殘余勢力一面埋伏在清點軍火的軍隊四周,一面喪心病狂炸了背後的彈藥庫。
——他要所有人同歸於盡。
赤紅色焰火頃刻間直衝天際!
爆破聲幾欲將耳膜震碎,連成片的火海恣意蔓延,遮天蔽日。持續不斷的哀嚎伴隨滾滾黑煙裡的恐怖槍襲,人間轉眼墮入煉獄。
裴轍眼睜睜看著郭煒興被熊熊烈火吞噬。
再轉身,他看不清任何一個人。
驚慌奔逃中隱隱傳來孫嘉嶸的聲音,可當他朝著聲音方向沒走幾步,烈火猝然灼斷樹冠,眼前塵硝彌漫。
孫嘉嶸的聲音再也沒有響起。
眼睛在黑焦濃煙裡根本掙不開,單膝跪地摸索找到信號槍的下一秒,裴轍手邊炸開一聲尖銳槍響!
有人在暗處狙擊他!
那個時候裴轍還不知道是薑昀祺,但直覺認為不是薑正河就是與薑正河有關的人。
抬手毫不遲疑射出信號,頭頂一聲嘹亮呼嘯,信號發出——
裴轍睜不開眼。他低頭喘息,淚腺受到刺激,生理性淚水淌下。
炙熱焰灰蒙住鼻腔,劇烈的咳嗽帶來嗓子口的血腥味。
裴轍抹了把眼睛,勉力睜開的瞬間,雙目赤紅。
遍地屍骨。
狙擊槍聲不斷在身旁響起,可能由於濃煙影響,偷襲的人一直對不了那致命準星。
裴轍朝狙擊來源一步一步走去。
落在身旁的槍聲越來越密集,也越來越慌亂。
裴轍能感覺其中暴露出的巨大恐懼,他忽然明白對面狙擊他的人到底是誰。
發生在小渠河道的事傳到軍方,裴轍一度以為薑昀祺死了。
最後,咫尺之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