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宴低吒出聲。
他們二人靜了靜,隔著一扇紙門,半晌後,沉宴問:
“你還要躲我到什麽時候?”
楚淵不吭聲,沉宴緩了緩,啞聲道:
“即便……即便你不願做我的觀星神侍,我們也還是知己。”
“楚淵是廢棄之身。”
楚淵道:“沒有做陛下觀星神侍的資格……也沒有做陛下知己的資格。”
“我不在乎!”
沉宴怒喝道。
然而,話說到這一步,已經沒辦法再聊下去了。
楚淵輕予溪疃對歎了一聲,像一片雲倏然被風吹動了,他歎息道:
“晉兒,你先下去罷。”
戴著銀面具的少年不說話的時候,像一個冷鬱而危險的小狼崽。但當楚淵一叫到他的名字,他身上的那種尖銳的敵意就很快緩和下來,悄無聲息地掩藏了。
“嗯。”
他道:“師父記得喝藥。”
求瑕台上方的夜空被雲微微遮住了,月光撒不下來,顯得有些暗。
沉宴站在夜風中,漆黑的發被吹的微微凌亂。
他們兩人誰都沒有說話,隔著一扇門,各自沉默著。
若放在數十年前,儲君沉宴和觀星閣少閣主還是摯交好友的時候,他們大抵誰都沒有想到自己會走到今天這一天。
那時沉宴還是在東宮如履薄冰,並不得寵的太子;楚淵還是靈力充沛,被譽為可“堪國運,定生死”的觀星閣最負盛名少閣主。
與君初相逢,猶如故人歸。
他們以為會與彼此做一世最好的摯友,直到那件事發生——
“不管你說不說出那個人的名字,我都不會介意。”
沉宴說:“楚淵……我在意的,只有你。”
然而楚淵卻沒有吭聲。
我在意的,只有你。
大抵彼此都知道這句話有多麽蒼白,楚羨魚甚至不知道該怎樣去回答他。
“你不在意,但是我在意。”
良久,楚淵道:“還有千千萬萬朝臣在意,我不是配再踏入星野之都的人,我已經……”
他已經被人觸碰了。
身為帝王的觀星神侍,需要和君王有身體之交,以更能夠準確地勘測天命。
然而楚淵十二歲起被定為先帝的觀星神侍,在眉間點了以證“忠貞”的十字朱砂印,應當直到弱冠之後,再被先帝親手破除。
只是沒有想到,在楚淵十九歲的時候,他眉間的朱砂印就散去了——
他被一個不明身份的人所觸碰,並至今不肯說出他的名字。
先帝因此而廢去了楚淵預作“觀星神侍”的身份,而今沉宴想再欽點他為自己觀星時,這也是來自朝堂的最大壓力。
——已經與他人有魚水之歡的觀星神侍,靈力不再充沛,他們就像受到凡人染指的謫仙一樣,不再有為帝王觀星的資格。
沉宴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也不想逼楚淵告訴自己,他只是真摯地將楚淵放在心上,尊重他……也傾慕他。
求瑕台再次安靜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