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次和慕子翎待在一起,覺得很快活的時候,靜下來了,又會被負罪感包圍。想到慕懷安。
如果他還活著……
自己此刻應該是陪在他的身側。
秦繹無意識走到案前,看著這面前的宣紙筆墨,突然想將這朝夕之蝶和慕懷安畫在一起。
斯人已逝,就在畫中與他相會。
秦繹執筆,微微閉了閉眼,將宣紙鋪平,緩緩下筆。
方才那仿佛一層銀霧一般的朝夕之蝶,一路走來的湖泊蒼樹,都很快在他手中成形,顯出模樣。
他畫得那樣投入,眼中心中,都只有剛才走過的路,見過的風景,和想象中的慕懷安了——
以至於過了許久,秦繹畫完時,才倏然意識到——
這個畫中的白衣人,竟然一點也不怎麽像慕懷安。
倒有點像慕子翎。
“這……”
旁側侍候的小仆見了,都有點遲疑問:“王上怎麽突然想起來給慕公子作畫了。”
秦繹:“……”
“這是慕懷安。”
良久,他抬頭,看著那小廝說。
小廝一時無言,尷尬賠笑道:“小人眼拙……認錯了懷安殿下,小人該死!!”
然而換作任何人,看見那懷中的白袍人時,也許第一反應都會認成慕子翎。
他那站在樹下靜默仰頭的神色,冰冷漆黑的眼瞳,都分明全是慕子翎的神態。
白衣人站在畫中,烏黑的發襯著雪白的衣裳,側容看上去安靜而病氣。
身後的發梢系著一根紅繩,微微垂了下來。
……這不是一個活脫脫的慕子翎是誰?!
“不過信手胡塗的東西。”
秦繹喉嚨微微滾動,卻掩耳盜鈴似的說:“……畫得不好。”
他伸手就想將那畫幅抓起來,揉成一團扔掉,然而此刻,慕子翎卻恰巧掀簾,走了進來。
“你好了麽?”
他問:“出去接著看看罷。”
慕子翎視線原本注視著秦繹,可是察覺到秦繹神色有異,就也自然而然往下,掃到了秦繹手中按著的畫幅上。
聲音下一刻就突然頓住。
“……這是什麽?”
慕子翎蹙眉,看著畫問。
秦繹不吭聲,旁側的小廝圓滑世故,見他們倆氣氛微妙,趕忙出來打了個圓場:“這是……這是王上畫給慕公子的畫像!”
秦繹手指緊了一下,似有點不想承認,但又終歸什麽都沒說。
“慕公子快過來看看,王上畫得像也不像。”
小廝接著奉承笑道:“方才趁慕公子去換藥,王上特地畫得,想給慕公子一個驚喜哩。”
慕子翎將信將疑,走了過來,小廝卻已經諂笑著將畫卷舉到了慕子翎面前。
“慕公子看,是不是畫得傳神極了?”
慕子翎垂眼,看著他手中的薄紙,見上頭果真有一個白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