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止川微微默言,隻靜靜地看著遠處,好似沒有聽出西淮話中的意思。
其實他們都有一種感覺:
這個國家就要日暮西山了。
就像知道一個既定的結局,只是不知道它何時到來。
每個人都趕著在此之前奪命狂歡,包攬著手中的權力錢財,大肆揮霍著,像要提前透支這個國家能給他們帶來的快活。
愈是朝代末年,愈是魍魎橫行。
帝國日暮西山,卻除了王室無人關心——
自己此生享受過就好了,何必管它死後洪水滔天!
看著路邊小徑上來來往往的高髻宮娥,和步履匆匆的太監,銀止川和西淮都心事重重。
“你有沒有想過……”
頓了頓,西淮問:“如果你不是鎮國公府的少將軍,你會做什麽?”
“嗯?”
銀止川一眯眼,道:“……也許,是做個農夫吧。”
“在哪片山上種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早出晚歸。”銀止川說:“不過我做農夫,皮膚難免比現在要粗糙許多,手上也有許多繭子,摸你時不知會不會刮得你疼。身體也許比現在要魁梧壯實些,像個莽漢。哦……還有弄錢,來錢就沒現在快了,得存許久才有兩顆金株吧,那我就得存四十年,才能去赴雲樓找你一次……”
西淮:“……”
“四十年,例如我從十四歲就開始存的話,存夠也有五十多了。”
銀止川自顧自地,竟還在煞有其事地接著想下去:“五十多找美人,哎,想想有點惡心。那不如我節省一點吧,每日隻吃兩頓飯,種出來的桑麻谷子都存著,挑去關山郡賣,這樣能賣高一點的價錢。也許存三十年,我就能去找你了。”
“……”
西淮原本只是隨口一提,沒想到銀止川還真饒有興趣,想自己是個農夫想得興致勃勃:
“到時候我肯定要穿上最好的那身麻布衣裳去見你,去村頭的裁縫那兒讓他給我好好做。把指頭裡的黑泥也剔乾淨了。……那你會不會還是嫌棄我?畢竟我那樣肯定是個粗漢,什麽花樣也不懂,人也黑,除了房事還算拿得出手什麽也沒有。”
“你指不定不肯同我困覺,那我就坐在你的床邊,可憐巴巴地看著你。又喜歡,又不敢動。隻敢等你睡著後,親一親你的手指頭。”
“……”
西淮無言以對了,銀止川卻哈哈大笑起來。
風流倜儻的少年將軍把自己是個農夫該怎麽求愛想得如此興致勃勃,也不知是什麽奇怪的癖好。
“開玩笑的。”
銀止川說:“像你這樣的美人坯,我見過一眼,殺人放火也要搶來的。怎麽可能還耐得住性子等四十年?”
西淮低低地“嗯”了聲,銀止川卻伸手,在他發間輕輕拂過。
落花狹在西淮發間,銀止川兩指夾著它,輕輕捋開。
他的手指修長白皙,指腹微有薄繭,但是一看就知是名門公子的手的。
隻瞧著那指節分明的手指,就有種風流氣,想到它勾起姑娘臉頰的場景來。
“西淮。”
銀止川低低地叫他,同時垂眼,食指順著西淮的額角往下摩挲,一直到下頜停止。
他的拇指與食指一同狹著西淮下頜,挑著帶向自己,想要彎腰去吻。
“有人在看……”
西淮略微推阻了一下:“這裡有許多人。”
“讓他們看。”
銀止川卻說:“你銀哥兒吻技好,不吝於別人看。”
落花速速而落,銀止川一身華貴倜儻的銀袍,西淮一身清冷溫和的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