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是一隻髒兮兮的小狸花。上次西淮在驚華宮門前見過它的,它和他一起在簷下躲雨。
西淮在等銀止川,它在等雨停。
盛泱的初夏很多雨,西淮沒想到還能遇到它,以為這樣瘦小脆弱的小東西,總會在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閉上眼睛。
一個多月未見,它的脖子上還系著那段五彩的錦緞搓繩。
小狸花似乎被淋狠了,一見到西淮,就“嗚嗚”地叫著湊過來,用黏在一起的濕乎乎的毛發去蹭西淮下擺。
西淮伸手,輕輕在它頭顱上撫了撫,也沒有介意它弄髒自己衣裳。
“不是我不想帶你回去。”
西淮看著小東西這樣示好的舉動,低低歎息了一聲,說:“而是我在這個城市,也沒有容身之所……”
“在這個世上活著,是很難的。”
他輕聲說:“如果我有一天,擁有了一整座城池,那我就帶你回去。我讀書時就抱你在我的膝蓋上,我寫字的時候你就睡在我手邊……”
“你與我共赴雲雨的時候呢,它就在帳外聽著。”
然而,突然一聲調笑輕蕩的聲音傳來,一柄更大的傘擋在了西淮頭頂。
西淮:“……”
西淮轉身,果不其然是那個意料之中,放在整星野之都也沒人有他放肆的銀七少將軍。
銀止川蹲下身,也同西淮一樣的姿勢,歪頭看著面前這髒不拉幾的小東西。
“真髒。”
他捏著小狸花的後頸皮,露出一個嫌棄的表情:“這他娘的比我在泥地裡滾了三天沒洗澡的時候還髒。”
“……”
西淮忽視了銀七公子這匪人所思的比較方式,也沒探究他這作比喻的情況是否存在,隻淡淡起身,頷了頷首,低聲說:“少將軍。”
“嗯。”
銀止川說:“這貓你想養?”
他伸手指撓在小狸花的下頜上,非常熟練地,舒服得小狸花眼睛都眯起來了。
少年將軍的手指上帶著些薄繭,指骨突出分明,每一根指節都很修長。看起來乾淨利落,從冷硬的堅實手甲下露出來,又十分性感。
“不想。”
然而西淮扭過頭去,淡淡說。
他一遇到銀止川,臉上那種柔軟親近的神色就一下褪去了。
重新變得冷淡堅硬起來,好像什麽也不在乎,什麽也不掛心。
銀止川看著他這變臉比翻頁還快的人,眯了眯眼。
“不養就不養。”
他撒開手,無趣說:“回頭你與我共赴雲雨的時候,就沒有貓在帳外聽著了。”
“……”
西淮無言,銀止川卻彎唇笑起來,說:“行了,想養就養唄。搞的好像我有多小氣似的。”
他用靴尖挑著小狸花的下頜:“府裡夠大,不缺這麽一隻小貓的地方。至於你說的容身之所……”
他頓了頓,接著道:“特別大的城池得緩一緩,小城小縣的,回頭有機會,你銀七公子回頭給你打一個下來,博美人一笑。”
“回去吧。”
不等西淮回答,他就兀自彎腰,拎著那小狸花放在手臂和胸膛之間,直起身來。
雨水滴滴答答的,銀止川用另一隻手牽著西淮,朝前走去。
西淮以為銀止川會騎馬,但是他卻只是把傘交給西淮後,和西淮並肩慢慢地走在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