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說冷四春不識字,才放心叫他去找信來著。
少年的臉上卻浮現出一種迷茫的神色:“我不識。但是……我認得自己的名字啊。”
他手指向西淮手下的信封面上:“這個字,是‘花’……對不對?”
“……”
晦暗狹小的魚鋪內,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如豆燈火輕輕閃爍,西淮心思刹那千轉。他倏然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來面對冷四春,更不知道這是怎樣一回事。
是花辭樹發現他在調查他了?還是冷四春在旁敲側擊地試探他?
但是他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他認得自己的名字、“花”字?
西淮喉嚨反覆滾動,良久,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勉強開口。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冷四春,低啞問:
“……你說什麽。”
“你……不是姓‘冷’麽?和‘花’有什麽關系。”
“這是花君賜我的名字。”
冷四春答:“在去上京之前,我叫花九。”
西淮:“……”
西淮萬萬沒有想到,冷四春和花辭樹是這樣一層關系。他們是一族的?或者說,上京其實大部分刺客,都是花氏一族的?
所以花辭樹才那樣一呼百應,又特意去將遠在赤楓關的一個花九也招致麾下。
……西淮和大部分從燕啟人那裡被買回來的少年,都只是當做細作培養,從來沒有進入內圍,他竟一直不知道!
西淮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緒,與冷四春交談起來。
西淮沒有想到,自己一直想弄明白的一切,竟然就這樣輕易得到了。
而冷四春又因長期和花氏家族的人待在一起,覺得告訴西淮的都是再常識不過的事情,根本沒想過保密。一下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那麼你們從一生下來,就都是被關在籠子裡的?”
西淮不可置信問。
“嗯。”
冷四春答:“男孩大概會留到十五歲,女子則十三歲就會殺掉了。”
“有例外麽?”
西淮問。
“有罷……”
冷四春蹙眉,似乎在竭力回憶,片刻後答:“長得好看,容貌出眾者例外。亞父會把他們帶出去……不知道做什麽,然後有些再也沒回來了,有些又被送回來。送回來的,則需配對,交合,直到懷孕。這也通常都是近親的,比如我爹和我娘,就是親兄妹。”
“……”
如此近親繁殖,西淮懷疑,冷四春有些傻,可能就和近親繁殖有關。
“那他為什麽要讓你們近親相配呢?”
西淮疑惑說:“有什麽特別的原因麽?”
“我們的骨頭呀。”
冷四春答:“我們的骨頭,愈是血脈純粹,會愈是輕盈。無論是修習巫蠱,還是劍術,都是有極大的利處的。……但是亞父說,我們的骨頭也還有別的用處。可以在戰場上作箭。”
肩膀上停著雪鷂的少年像是全然不知愁滋味,他一面與西淮說著,一面坐在桌子上虛晃著腿,喂小黃魚給雪白的鷂鳥吃。
“而且我們花氏一族向來出美人的。”
冷四春笑嘻嘻說:“血脈越是純粹的人,容貌也會越是出眾。像花君,就是我和其他哥哥姐姐求也求不來的容貌和出身呀。”
西淮有些受不住如此強烈的衝擊,愣愣消化了好一會兒,才終於理清冷四春告訴他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