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從現在的殘跡也能瞧出,曾經有多少成群結隊的平民來這裡發泄自己的怒氣。
“林大人是世家子弟,不知道這些髒汙之事。”
西淮淡聲說:“但您是否知道,這場災異發生之後,那些被從欽天監的扣押中解救出來的女孩兒也沒有得救?——她們鄰裡的鄉親覺得就是因為她們沒有遵從神的旨意,祭獻給河神,所以給自己招致來如此大的禍患。所以,名單上的九十八位河神的新娘,前不久都陸陸續續被自己的親人或鄰裡拉去沉湖了。”
隻除了照月。
當初銀止川讓她一出來就趕緊離開星野之都,還真是正確的決定。
林昆原本是擋在帷帽輕紗之後的面孔,聞言後似乎驟然一頓。
“林大人啊林大人,你想要從雲端拯救泥水裡的人。可你明不明白,那泥水之中,有多少肮髒齷齪?”
西淮輕笑,看著林昆,問他:“還記得那個匆匆趕去,與欽天監官員對峙的雨夜麽?……為了這群無法教化的愚民,受了那樣重的傷,林大人,你後不後悔?”
但其實後不後悔,其實也來不及了。
“所以我從不可憐蒼生。”
西淮說:“他們中,不是自作自受的悲劇,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人而已。”
他們此時已經走到了朱雀大道的盡頭。
街上一路走來,大部分商鋪都已經歇業,終於找到一家販魚的小店還開著。
西淮停了下來,看著始終沉默的林昆。
“從前我很欣賞你的才氣。”
良久,林昆啞聲說:“但而今,你的才華也許讓我感到害怕。”
“我只是一個靠出賣色相為生的小倌啊。”
西淮卻輕歎著,說:“林大人忌憚我什麽呢?”
他手中提著小竹簍,面容微微含著笑。真是毫無攻擊力又惹人垂憐的模樣。
在那素雅白淨的衣領下,甚至還遮著昨夜和銀止川一夜放縱後留下的吻痕。
“我只是一個不喜歡為蒼生打傘的人而已……”
西淮極低喃喃說:“在我心中,為他們打傘,無異於向餓狼投肉骨。還不如為一朵花,一個石像避雨。起碼花瓣落在塵泥中,是真的很叫人心碎。”
林昆已然無法理解他的想法。
“再會了,林大人。”
西淮微笑說:“世道險惡,您若無事,還是早些歸家。”
林昆已經無法分辨他說話的含義,不知西淮是不是在說一個雙關之語。
“等等!”
白衣少年臨近離開之際,他倏然叫住他。
“西淮……不是你的本命罷?”
林昆問:“你從前的名字,叫做什麽。”
“太久的事情,我早已忘記了。”
西淮腳步一頓,微微側過身來看著她,平靜回:“但您如果要找葉逐顏,我不是。”
“哦……”
林昆低低答。而後蹙眉看著他。
然而西淮再沒有停留,就這麽轉身走進魚鋪中了。
“篤篤篤。”
西淮走到魚鋪前,輕輕屈指在木門上敲了敲。
“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