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止川卻反過來抓著他手指親了一下,又順勢在白衣人頸間嗅了嗅:
“西淮,你真香。”
西淮身體不由自主微微一僵,銀止川卻沒有再接著探究下去,與少年人手牽著手吃飯去了。
銀止川這個人,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
在你進入他的心裡之前,他是不會怎麽注意你的,行事也毫無章法,隻給你看他掩飾在外的那一層殼:放浪,風流,肆意。
但是你一旦進入他的心了,他就會好好地將你保存在一個珍貴的地方,認真收撿,全方位信任。任你在他的世界裡四處闖蕩。
因為在這世上,能叫他信任珍視的本也沒多少人了。
傍晚的時候驚華宮裡來了禁軍,草草地將銀府圍了一圈,也算是對祭祀大典上的佔卜結果做做樣子。
——但這樣子未免也做得太不走心,就那麽百來號人,銀止川覺得自己單槍匹馬、再讓他們一隻手,都能從星野之都最這邊兒逛到最那邊兒去。
還是李斯年親自帶的隊,銀止川靠在府門口,衝他吹了個口哨,問要不要進來蹭個飯。
羽林軍的李都統微微苦笑,頓了頓,說:“不了。”
“……還得去林昆他們府上……也得圍一圈巡邏兵。”
而後便走了。
銀止川看他那背影,總覺得有點落寞。
對不能出府了這件事,西淮倒沒表現的很驚訝,只在吃飯的時候淡淡提起,問銀止川:
“你準備怎麽辦?”
“嗯?”
銀止川跟沒事兒人似的:“能怎麽辦。要是老天非要我去當叛賊,把盛泱給亡了,那我也只能順勢而為嘛。”
“……”
“不過到時候兩軍對峙,跟沉宴碰上面了,可能還怪尷尬的。”
銀止川摸了摸下巴,思忖了一番,道:“不過也沒什麽好尷尬的,反正我和他也沒交情嘛。他還欠我禮祭大殿上給他解圍的人情呢。”
西淮簡直無言以對,銀止川卻哈哈大笑起來,說:“放心,反正不會連累到你的。”
“——還記得你跟我提起的、想要湖邊的一套小房子麽?”
“一棟外頭是樺樹林、窗邊是碧藍的湖水的房子。”
銀止川複述道:“不用很大,但是一定要安靜。每晚睡前能看到銀色的粼粼的月光,醒來時是帶著霧氣的稀薄晨色。下雨時有淋漓的雨聲,門前還有兩棵桃樹。春來時打桃子,夜深閑敲棋子,窗台上時不時,還會落下一兩片桃樹的花瓣。”
這還是他們倆第一次翻雲覆雨之前,西淮隨口說的。
當時銀止川上火的要命,眼裡腦子裡除了按著西淮狠親一通什麽也沒有。卻沒想到他其實一直都記得。
“喏。”
不僅記得,銀止川低頭,在袖中找了找,竟還真的掏出了一張房契:“在江州雲村的一間宅子。我買下來了,和你的要求一模一樣。何時我不成了,鎮國公府被人抄家之前,你就自顧自逃命去吧。”
西淮看著那張房契,不知是不是被震住了,良久沒說話。
“小傻子,吃飯吧。”
銀止川一笑,卻相當若無其事的,又給西淮夾了一著糖醋魚:“飯菜都要涼了。”
那張擱在餐案上的房契,就好像是一粒種子,埋在了西淮心裡。
在此之前,他從沒想過“歸宿”的事情,在他心裡,永遠都是血仇和報復。
但是直到這一天,銀止川突然給了他一個歸宿的地點,告訴他,等來日風雨交加的時候,你去這裡,有一片永遠安寧平靜的地方等待著你。
他突然就感覺到疲憊了。
原來這麽多年來他不是不會累,他只是沒有一個感到累時可以歇腳的地方。才一直往前走去。
西淮坐在房間裡,來回地翻看著那張房契,在心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