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宴竟這樣異樣地大發雷霆。
“你不知道?”
沉宴不怒反笑,他審視著這匍匐在腳下的巫人,竟唇角微微勾起一個笑。
“數十年都無人佔出的辛秘,叫你佔卜出來了。”
他微笑問:“朕是不是應當賞賜你些什麽?”
天子之怒,伏血千裡。
沉宴哪怕一直以溫和親善的面目示人,但總有陰鷙狠決的一面。否則王位,也不會真的落在他手上。
巫師額頭重重扣在台階上:
“……小人不敢!”
“你不敢?”
沉宴反問:“你還有什麽不敢?”
大殿上,人人噤聲。
其實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沉宴如此暴怒,只是因為那蝶夢玉上有“觀星閣”三個字而已。
若是把這三個字抹去,和楚淵無關,而只有禦史台和鎮國公府的話,沉宴的怒氣能少一半。
“鐺。”
輕輕的一聲,祭祀場上,百官噤言的安寂中,只有一人舉步而出。
銀止川慢悠悠晃出列,走到殿堂中央,撿起那塊被沉宴摔下台階的蝶夢玉。
經過烈火的反覆燒煉,蝶夢玉表面的一層泥殼已經完全退去了。
少年將軍的手指輕輕拂過那蝶夢玉,確實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的幾個字:
鎮國公府。
再不遠處,火盆裡仍然燒著的,是寫著觀星閣,和禦史台的兩塊。
蝶夢玉材質特殊,從挖出來到用於禮祭,有一層厚厚的泥殼保護,一般不易動手腳。這才用於佔卜。但是難以動手腳,不代表不能。
“陛下。”
銀止川沉吟了片刻,說道:“既然是牽扯到國之大事,佔卜一次顯然不夠。那麼不如這樣,今日是八月初六,以往的國祭儀典都在十月中旬,不如等介時禮法具全,萬事俱備,再佔一次,也算核實,如何?”
看現下的情況而言,沉宴是萬不會接受楚淵也是亡國三星這一說法的。
至於是不是欽天監搗鬼,銀止川也覺得非常懷疑。
除了覺得他和西淮一定是命中注定、天生姻緣,銀止川也一概不相信星宿宿命這一說。
那麼最好的辦法看來,也只有“拖”了。
沉宴陰鬱的目光在場上所有人面孔上掃過:“很好。”
他點點頭:“你們辦事辦得很好。”
大臣們面面相覷,也不知道他是一語雙關,還是單純地說反話而已。
“——就按此法去做。”
而後便見黃袍拂過,沉宴已經甩袖而去,兀自離席。
這件事的結果最後以折中收場:蝶夢玉上被測出名字的人沒有被拖出去斬立決,但是也全部被監禁了起來。
林昆從禦史台暫時革職,銀止川需留在鎮國公府中,不得隨意出城。
莫必歡一黨既暗喜於老天怎麽突然開眼,弄出這樣的好事把楚淵給佔進殺破狼三星裡了——這樣也可以解釋他為什麽當初一直假稱自己看不到會毀滅盛泱的人;
另一方面,莫黨們也有些憂愁。如此明目張膽地拖楚淵下水,恐怕會激起沉宴的極大怒意,總感覺不太對。似乎在給別人背鍋似的……
銀止川一路吊兒郎當回了府,他倒是不太在乎這種佔卜之事,隻簡單交代管家近來無事不要出門,就沒提起其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