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放裝飾的瓷器都已經重新打掃過了,放歸了原位。但是不知道什麽原因,當沉宴邁進這座閣樓的時候,他突然感到種無從由來的壓抑和窒息。
好像有許多記憶紛至遝來,凌亂的碎片突然湧進了他的腦子裡。
沉宴揪住胸口的衣襟,下意識想要退出去,有一個聲音告訴他這裡不能來——
但是也有另外一個聲音,他狂喜著歡呼著,催促他快些再靠近一些,將一切找回來,好解開他的牢籠!
“羨魚……”
沉宴呼吸沉重緊促,隻這麽一會兒工夫,他就額頭上覆了一層冷汗。
——“不、沉宴……沉宴!”
他的手輕輕觸碰到大廳中的一個牡丹花瓶,刹那間有零碎的、不知由來的場景片段他眼前驀然閃過,沉宴知道這個花瓶是後來放過來的,原本擺在這裡的一隻已經碎掉了。但是他怎樣知道的,他又想不起來。
——“沉宴、放開我,你不能這樣!!”
——“我是你父王的……是你父王的觀星神侍!……”
空蕩蕩的樓閣中只有沉宴一個人,但是他舉目望去,又好像看到了兩個曾經在這裡糾纏的影子。
那是異常混亂、倒錯的追逐,飽含血腥的掙扎和鎮壓。
一個人影被從軟塌上、樓梯上、閣樓裡的各處拖到大廳中心,桌椅擺放全部撞亂。那是那樣蒼白孱弱的一個人,但凡有些良知之人都不會忍心如此對待他,但是偏偏那個眼睛血紅,顯然已經失去了理智的人非要強行把他的手腕折到身後。
雪衣人滿臉冷汗,喘息都是崩潰破碎的,但是他又毫無辦法,在這只有兩個人的樓閣內,他根本逃無可逃。
也不能逃。
“沉宴……”
他勉強輕柔地喊他的名字:“是我啊……你醒醒。你不記得我了嗎?不要放棄……快醒過來。”
沉宴好像聽見一個人的聲音曾這樣對他說,但是他擺了擺頭,又想不起來那人的臉。
是誰,是誰在這樣對他說?
與此同時,內心深處好像又有一個另一個人在放聲狂笑,“蠢東西,快些想起來吧,你究竟是誰!!”
這種倒錯的恍惚感令沉宴頭痛欲裂,他撐著額頭,如支撐不住了那樣扶著舊椅慢慢坐下來,但是隨著接觸到閣樓內的東西,暈眩也越來越重——
好像有什麽曾經封禁在他心底的東西即將衝破失控,小心維系了這麽多年秘密和平衡終究無法維系。
沉宴頭痛至極,盯著仿佛有重影的玉瓷地面,驀然晃動兩下,一下栽到了地上。
而同一時刻,正在求瑕台起床梳洗,等著言晉來給他梳頭的楚淵驀然心口絞痛,蒼白伶仃的手指痙攣絞緊,伏在塌邊,顫抖著嘔出一口鮮血。
……
鎮國公府,瞻園。
西淮一般情況下是去銀止川的房內睡的,但是夏天滿園青木的瞻園遠比銀止川那邊更涼快。
從幾天前起,銀止川就宿在西淮這邊了。
他們又胡鬧了一整夜,此時天蒙蒙亮了,銀止川總算歇下來,汗涔涔地摟著西淮準備睡去。
但是過了會兒,他睜開眼,發現身旁少年正在看著他。
“怎麽?”
於是銀止川唇角忍不住翹起來,勾著西淮的一小縷頭髮纏在指尖玩:“還不想睡?那我們再做做?”
西淮搖搖頭,也不說話。
少年鼻梁細,皮膚白,眼睫漆黑蜷長。這麽靜靜側躺著看人的時候,窗外的朦朧晨光都照了進來,恰巧落在他的眼睫上。
好像在那黑而長的眼睫上撒了一層金粉。
“你親我一下。”
良久,西淮倏然說。
“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