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恨兄……”
良久銀止川說,他勉強笑了一笑:“你我數月不見,我這次淋了雨,身體不適,沒有拿桑梓歸同你洗塵。所以你同我開這樣的頑笑嗎……”
“止川,這是不是頑笑你心中清楚。”
姬無恨卻歎息著:“你自己中了毒,嘔了那樣多血,難道自己心裡不清楚嗎?只是因為我告訴你這毒是從荷包裡來的,你才——”
“我身上接觸的衣物配飾繁多,你怎麽知道一定與這個荷包有關?”
銀止川搶白說道,因為太過著急,他的語氣幾乎有點急促,胸腔也因為情緒的激動而微微起伏著。
——是的,他可以接受自己中毒,甚至可以接受自己時日無多。
但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會令他死去的毒,是來自西淮的那隻荷包……!
“何必呢?”
姬無恨悲哀地看著他,那目光中有銀止川說不出的意味:“你就那樣相信他嗎?他不過是一個連來歷都未曾清楚告訴過你的小倌……止川,你我相識數十年,別人也就罷了,你知道我對中陸奇花異草的了解……難不成還會認錯這毒性中陸排名第一的迷夢草?”
“興許是你這次認錯了!!”
銀止川驟然暴喝。
他是剛剛從昏迷中蘇醒的人,體內的毒素也未排除,只是暫時積淤著,壓製在某一個地方。
因為情緒的激動,銀止川咳嗽起來,捂著心口,痛苦地伏在床頭。
“他是愛我的啊……”
臉色蒼白的少將軍緊緊揪著被單,竭力咽下喉頭的血:“他愛我,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姬無恨漠然地看著他,不知是覺得銀止川執迷不醒,還是覺得他對西淮的信任之深匪夷所思。
“那你可知道——”
姬無恨張了張口。
“數十日之前,他被毒蛇咬傷,是我替他將傷口裡的血吮出來。”
銀止川喘息說:“逐顏行事光明磊落,他不會恩將仇報。我了解他……”
“逐顏。”
姬無恨重複著這兩個字,突然覺得很奇異,問道:“你知道他叫‘逐顏’?‘葉逐顏’?”
“是。”
銀止川說:“雖然他人已經不在這裡,但是我知道他是什麽樣的性格,什麽樣的人……不會容許他受無端汙蔑。”
姬無恨驀然笑了起來。
“止川啊止川……”
他搖頭歎息著:“我該說你什麽?你既已經知道他的名字,卻不知道他的身份麽?不知道他是當初名動天下的葉氏么子‘葉逐顏’,不知道他是因父流放,舉家遠謫的‘葉逐顏’?……不知道他是因你父兄失守滄瀾,橫遭滅門的葉逐顏……?!”
“……”
銀止川耳邊“轟”得一響,驟然全身都僵住了。
“你說什麽?……”
“你隻知你替他吮毒,救他一命。可你知不知道他父母姊妹,都因你父兄棄城而死?”
姬無恨緩緩地吸了口氣,低聲道:“這麽算,在他心裡,也許你還欠他兩條命。……止川,你千不該萬不該,怎麽能叫這樣一個對你抱有如此深敵意和仇恨的人,走到你身邊!?”
“……”
“當初你讓我查王為良與上京花辭樹私仇一事,我去到了上京。”
姬無恨說:“但是在路上,撿到一張帶有奇異暗香的帕子,偶然發現你府中有人與上京私通。他似乎是花辭樹的內應。於是我順著這條線繼續往深查,發現其中錯綜複雜,遠比我想象嚴重得多。我想回來告訴你,卻意識到此事與滄瀾舊案也有關系。及至弄清一切,昨日趕回……卻沒想到已經來不及。”
“不會的……”
銀止川卻喃喃說,他失魂落魄又執拗萬分:“滄瀾戰敗與我爹和哥哥無關啊……他們不會做出那樣的事的,逐顏……他誤會了。我父兄不是那樣的人,不會棄城逃跑,也不會丟下百姓不顧。無恨……無恨,你不是已經查到了嗎,滄瀾的事另有隱情,我父兄是冤枉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