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就是他所愛的人,希望他能得到的結局。
銀止川有幾分木然地想著,而後倏然一笑。
從最初的頭腦昏昏沉沉的應激反應之後,銀止川現在已經平靜許多了。
但是平靜有時候並不代表心無波瀾,反而更有可能只是荒蕪。
——“下一世,你記得也來找我。不過要早一些,我與你死同穴,生同塌。”
——“不要忘記,我是心悅你的。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忘記。”
——“從今天開始,銀止川,換我來喜歡你。”
這些話在他耳旁回響著,銀止川有一瞬很想再見到西淮一次,當面問一問他:
這些話,都是你說的。但現今不作數了嗎?
也想問一問他:……你離開我的理由,是不是也因為“功成身退”。我已經中毒,所以再留下去也沒有意義?
你是這麽有把握我必將垂死,也再也不想多待在我身邊一刻,所以連親眼看著我死去都不想見證嗎?
銀止川頭痛地抵著額頭,艱難地喘息了一聲。
那喘息聽上去就像垂死重傷的困獸,心哀到了極致,反倒是啜泣嗚咽不出來的。隻這麽乾乾地哽在心裡,如鯁在喉,勉強低喘一聲,就令聞者感到悲傷。
“你要將那小倌找回來。”
不知何時,姬無恨又回來了。他靠在門框上,斜斜地倚著身子,抱著手臂,說道:“雖然他手中不一定有解毒的方法,但是捉住了他,也許能從上京人手中換回解藥。”
銀止川點點頭。
但他並不是想著解毒什麽事,而是心裡有個聲音不住地重複著:
他還要再見他一次。
他一定還要再見他一次的。
要親口問一問他,你真的沒有喜歡過我嗎?一次也沒有?
從前的一切言語都是謊言,從你來到我身邊的那一刻,就是為了要讓我死麽?
……
天氣陰沉,屋外正密密麻麻地下著雨。
盛泱這個季節總是常常下雨,十月與十一月交替的時候,下過幾場雨,就入冬了。
只是往常這個時候,林府裡總會燒細炭,那是從東邊的隱黛森林裡挖出來的,與用於國祭的蝶夢玉一樣,都是特供。
燒起來沒有熏煙,還有若有若無的甜香,隻一小塊,就能讓整個屋子都暖和起來。
與林昆此時待的監獄一點也不一樣。
“下一手,請。”嶼汐獨家。
隔著潮濕的柵欄,一隻手從隔壁牢房伸過來,將一團枯草璿點在地面畫出來的棋盤上。
那是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縮著寬厚的肩,前幾日被送進來。正關押在林昆左側牢房。
雨下得長綿難絕,有幾絲若有若無地飄了進來。
這監獄裡有一扇很高的天窗,平日裡難有幾縷陽光照入,此刻下起雨來了,反倒因為底獄地勢低,天窗幾乎與水溝齊平,飄進不少於雨絲。
林昆神色平淡,隻略微在棋盤上掃過一眼,就把充當棋子的碎石落了下去。
他的心思並不完全都在這盤棋上,這個與他下棋的棋友也並不擅長下棋。
——自從與林昆對弈以來,候尚就沒有贏過一盤。林昆毫不懷疑,即便他閉著眼與這位棋友下棋,贏的人也是他。
——候尚根本不會下棋。
“我又輸了。”
果不其然,林昆落子之後,候尚思忖地看了半晌,就又丟下棋子,繳械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