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西淮卻倏然笑了。
“你說你心悅我。”
他將目光緩緩轉到銀止川身上,低聲問他:“可是你了解我嗎?你知道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你知道什麽叫心悅……什麽叫喜歡!?”
他慢慢地想將手從銀止川掌心抽出來,垂著眼,喃喃說:
“你什麽也不知道……”
“‘心悅’。”
銀止川卻抓住他,不讓他抽手,自然而然說:“很簡單啊。”
“心悅,就是我想跟你在一起啊。我掛念你啊,分別就會想念啊,如果你不高興,我也不高興;你開心,我也跟著開心;你受了欺負,我會著急到上火,心痛到眼紅,這就是喜歡。”
銀止川說:“我心悅你,我很清楚。只是你不心悅我罷了。”
西淮:“……”
“我不是你的良人。”
良久,西淮低低地啞聲說。
“你去找別人吧。”
他說:“我與你不合適。你也不知道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如果你知道,你就會討厭我的。”
他說完起身就走,而且低著頭,不讓銀止川看見他的神情。
銀止川立在原地,他身側,西淮方才坐過的秋千還在輕輕搖晃,但是已經空了。
他看著西淮的背影,那個人是先走開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腦海中卻浮現出“落荒而逃”四個字。
西淮也不知道。
他分明就是要得到銀止川的愛,佔據他的心,讓他對自己色授魂與。
但是當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他竟然是下意識想要拒絕銀止川的愛。
還對他說出“你不了解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這種突兀的話!
倘若叫那些人知道,恐怕會來剝了他的皮。
但是他真的無法接受……不管從哪種意義上。
西淮不知道該怎樣描述自己的心情,他像是有些高興,隱隱的雀躍。
雀躍於原來他還能被人喜歡……哪怕已經成了這幅樣子,這麽一副殘缺的,不人不鬼的樣子,但是依然能夠得到一個人的心,讓對方這樣懷著赤城與熱忱的一顆心來愛他。
……可是,他同時又為自己的這種高興感到惡心。
那是誰的愛啊,銀止川的愛。
他想,那是將他害至今日境地的罪魁禍首,一切的元凶,血仇的遺孤!
他與他有著不共戴天之仇。
西淮站住腳。
他站在遊廊的拐角處,身後是仍在原地注視著他的銀止川。
你走到今日是為了什麽。
西淮看著身前的影子,寂然想。
忍受那樣非人的痛苦與折磨,熬過了一切羞辱與難堪,走到今日,你是為了什麽。
難道要在離得手最近的時候,懦弱身退嗎?
西淮倏然笑了。
那是崇信二年。盛夏的暑氣還沒有消散,銀止川剛從城外的金蟬寺取了自己的命牌回來,馬不停蹄,身上還帶著些未乾的薄汗。
但是他一腔熱枕與示好依然沒有得到回應,他站在原地,看著西淮離開的背影,心裡本來有點失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