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右手有問題麽?
秦繹想,為什麽有殘疾,他竟從未注意過。
他隻記得慕子翎殺人總用左手,阿朱也纏在他的左腕上。
但他以為那是因為慕子翎是左撇子的緣故。
而在床上,秦繹又總是隻把他當成一個耐玩還不必擔心受不受得住的物什,慕子翎抵抗不過他,也從未思及過為什麽,更未給予過什麽目光。
此時真正有點好奇了,卻還沒來得及發問,慕子翎就已經冷笑一聲,扯上了衣領。
“收起你憐憫的眼神。”
他說:“否則我會想挖掉你的眼睛。”
……
後半夜,白月掛在天際的正中,枯枝在地上投出幾筆疏落的影子。
慕子翎隻著一身雪白的裡衣,坐在桌旁,慢慢地梳還未弄乾的烏發。
發梢滴著水,濡濕了他的一小片衣領。兩根極深的鎖骨在半透明的裡衣下若隱若現。
“說吧。”
慕子翎道:“是要睡我,還是要我替你殺人?”
“盛泱也許要亂了。”
秦繹注視著他潔白的裡衣,微微轉過視線,漫不經心說:“他們的新帝和世家貴族們很不對付。王為良想要謀反……作為他們的友邦,不趁亂佔來幾座城池,豈不白當了這個鄰居?”
慕子翎沒說話,神色有些漠然。半晌,瞥了他一眼,問:
“權勢有意思麽。”
“沒什麽意思。”
秦繹笑道:“只是人世走一遭,幾十年不找些什麽事打發,也怪難過的。”
正如秦繹不理解慕子翎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屠戮,慕子翎也不明白將別人的領土不斷侵佔到自己國內,究竟有什麽歡愉。
“你要我替你做什麽?”
慕子翎說:“殺哪個將軍,還是拔去哪座城?”
誰知秦繹並沒有回答他,而是注視著慕子翎的雙眼,問了一個截然不相關的問題。
“你與我交易的目的是什麽?”
他說。
早在慕子翎剛被秦繹擄回梁成時,他就與秦繹說好了條件:
他替秦繹殺人,秦繹就給他庇護之所,留他一命。
但現今,秦繹再思及這句話,越想越覺得有異。
“你那時說這是與孤共贏的法子。”他道:“但即便你需要時間煉化厲鬼,無法一直殺人,諸侯國中願意為你提供庇護、請你去做客卿的人想必也大有人在。你為何選擇了梁成?”
這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慕子翎的回答將決定秦繹對他的態度,決定此人究竟能不能把控住,是去是留。
因此,秦繹緊緊盯住了慕子翎的臉,連他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都不肯放過。
然而,燈下的慕子翎卻極輕地笑了一下,蒼白的面容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笑意,就像一株寂寞、在晦暗的夜色中孤芳自賞的花。
他似乎覺得這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幾乎沒怎麽考慮,就笑道:
“秦繹,我活不了太久的。”
這是慕子翎決定走上那條不歸絕路時就明白的道理,那個時候他大概是十四歲。慕子翎說:“我聽聞你們梁成的白山茶花很美,想來看看是什麽樣子。就來了。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