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此而已?
秦繹蹙眉看著他,心中竟一時分不出真假。
是的,慕子翎一直是這樣一個心思不定,喜怒莫測的人。他從來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留在哪裡就留在哪裡——沒有任何東西拘束得了他,自由自在到常人覺得他無常病態的地步。
但為了一株山茶花留在梁成……?
秦繹仍覺得有些荒謬。
“你喜歡山茶花麽?”
良久,秦繹問:“明年三月,我讓花奴養一些給你送過來。”
慕子翎待在梁成兩年,這兩年山茶卻一直沒有開。
——因為慕懷安的死訊傳來時,秦繹下令燒光了所有山茶的種子。這種曾經在梁成觸目可見的白色小花,竟一時在梁成絕了跡。
慕子翎微微一笑,秦繹原以為他會高興,卻見他懶洋洋地梳理了頭髮,漫不經心說:
“看心情。也許那時候我就不想再看了。”
暗室中,燭火燒得發出一聲輕微的“劈啪”聲。
“你還不走麽?”
慕子翎問:“不要留在我這裡。你說的事,我已經答應了。”
阿朱纏在慕子翎的腕上,緩慢地磨蹭著撒嬌。
剛才沐浴時帶來的一點熱意已經消逝了,慕子翎又開始感覺到寒冷。
他伸出食指,在阿朱的蛇頭上摁了一下,阿朱便熟稔地咬破慕子翎的指腹,從那細長蒼白的手指吸取腥甜溫熱的血。
“不要屠城。”
想了想,最後,秦繹再一次不放心地叮囑道:“這次的赤楓關,攻破就可,不要屠戮至盡。”
誰知慕子翎聞言卻微笑起來,他垂著眼看手指間的阿朱,一邊輕笑道:“這我可不敢答應你。”
“這個要求過於為難我了。”
“……你就給自己積點德吧。”
秦繹簡直對慕子翎屠城的嗜好匪夷所思:“殺那麽多人命,你就不怕報應麽?”
“怕啊。”
然而慕子翎說:“只不過我的報應已經領受過了,我想不出有什麽比過去更倒霉的報應了。”
阿朱吮夠了血,懶洋洋地離開慕子翎手腕,爬回了窩。
秦繹以為他會用巾帕擦掉那些仍源源不斷滾落的血珠,誰知慕子翎卻直接將手指吮到了嘴裡。
晦暗閃爍的燭火下,面容蒼白冰冷的白衣公子伸出柔軟的舌尖,一點點卷過指頭不斷溢出血珠。
……秦繹甚至看到了他淡紅濕潤的舌。
這幅畫面說不出的豔麗詭譎,慕子翎豔得像個殺人吮血的孤魂野鬼。
秦繹心頭傳來一種極其陌生、又難以抑製的別樣感覺。
“我要殺夠七百萬人。”
慕子翎伸出細長的手指,比在秦繹面前說。
秦繹的目光不由自主隨著慕子翎的動作而轉動,喉結微微地滾動了一下。
他瞧見鮮血沾在慕子翎的唇上,襯得他薄淡的下唇有一個指頭的印子格外殷紅。
“為什麽?”
秦繹眼睫壓抑地一眨,啞聲問。
“因為我要做成一件事,必須得攢足這麽多厲鬼陰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