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雲層都沉悶壓抑,好似有一場大風雨即將摧枯拉朽而來。
“公子隱呢?”
秦繹問仆從,仆從垂首,恭敬答:“在西院。”
秦繹微微眯起眼,將袍角輕輕一抖,朝門外走去了。
他一路都有點渾渾噩噩的,及至見到慕子翎的時候,還有點沒調整過來。
“你怎麽了?”
慕子翎站在窗前,臨窗寫著什麽。見秦繹過來,他將信紙微折,疊了起來。
窗外的風將慕子翎的宣紙吹得一角微微浮起,衣袍也微微輕動。
秦繹不吭聲,只看著他的眉眼。
他的眉眼和慕懷安真像。
秦繹想。
寡淡的優美的眼睛,蒼白的清瘦的臉。
唇很薄,左眼下一顆朱砂痣。
可是為什麽這樣的一個人、比慕懷安還像他記憶中少年的一個人,卻是這樣瘋癲病態的性格?
秦繹手指在袖中握緊,說不出的煩亂。
“你在看什麽?”
慕子翎察覺到秦繹的目光,微微挑眉笑了笑:“我臉上有什麽麽?”
秦繹極緩收回視線,垂下眼,喉頭略微滾動了一下:“沒什麽。”
“軍中的事情還好麽。”
慕子翎淡聲問——這幾日秦繹總是稱軍務繁忙,幾乎沒離開過城外營地。“在赤楓關耽擱時間太久,糧草還夠罷?”
秦繹點點頭,心不在焉說:“夠。”
“何時攻城?”
慕子翎又一次問起,他之前在小酒館時就同秦繹問起過。“我可以助你。”
然後再也不殺人。
隻除掉那批孩子,算作和雲燕的一刀兩斷。
剩下的壽命,不管有多少,都好好留著,為自己活。
慕子翎的眉眼微微帶笑,他原本就是上挑風流的眼型,此刻看上去更是公子無雙,風華絕代。
但是秦繹看著慕子翎單薄的身形,聽著這話,心裡升騰起的竟然不是高興,而是一種煩躁的情緒:
“你傷才好了多久?你就這樣喜歡殺人麽?”
慕子翎手一頓。他朝秦繹看過去,感受出秦繹這句話中的不善意,柔軟的眼神一下子消失了,神色慢慢冷下來。
他注視秦繹半晌,冷嘲說:
“是。我向來嗜殺冷血,王上忘了麽?”
……是啊,我怎麽能忘。
秦繹默然想,你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殺了誰,我為何會將你擄回梁王宮……這一切,孤怎麽能忘!
這是殺親奪愛之仇!
孤到底在想什麽?
秦繹眼底晦澀不清,一片濃鬱的沉默中,有隱隱的掙扎之色。
——但那神色過於微弱了,幾乎是稍一閃現就立刻被撲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