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都為著白歷退了一步,雖然嘴上說了自己不樂意憋著,可哪次到了最後都沒再追究。他覺得人跟人總得留著點兒空隙才能各自喘氣兒,別人不想說,他也就識趣兒的不問。
可現在白歷算“別人”嗎?
陸召垂著眼,手上幫白歷洗菜的動作倒是一點兒不含糊。
如果白歷不是別人,那白歷是什麽人呢?
陸召說不清,以前他說不清,現在白歷就在這兒,他也說不清。
一頓飯做的挺簡單,白歷分了神,意識到的時候尖椒炒肉都給炒糊了,一股糊味兒混著辣味兒往鼻子裡竄,他本來就沒什麽胃口,一聞到這味兒就更不想吃飯了。
“鮮花,這菜炒糊了,”白歷把那盤尖椒炒肉往旁邊拖了拖,“就別吃了。”
話剛說完,陸召的筷子就伸了過來,夾了一塊肉塞進嘴裡,嚼了兩口眉頭就皺起來了。
白歷給他這一筷子夾的忘了說話,眼見陸召皺起眉才哭笑不得道:“說了炒糊了,你怎麽還往嘴裡塞啊?”
陸召眉頭很快平複下去,當著白歷的面兒又夾了第二筷子,開口:“有點辣。”
白歷尋思了幾秒,知道陸召這是說不是因為糊才皺眉頭,是給辣著了。
“得,我算是服您了。”白歷從冰箱裡翻出來一瓶冰鎮的果汁給陸召,“辣著了還吃,我又不是沒做不辣的菜。你就沒吃出來糊了的怪味兒?”
陸召扒拉了一口飯:“還好。”
挺倔,不讓吃硬吃。
可能是因為有了吃的,陸召沒剛才那麽勁兒勁兒的了,也不掐白歷話頭了。白歷沒什麽食欲,撂下筷子看陸召吃。
就看見陸少將雨露均沾,糊了的菜跟沒糊的菜都一樣吃,吃的動作還挺快挺香。
白歷看的想笑,逗他:“下回炒糊了你還吃嗎?”
陸召看他一眼:“嗯。”
白歷問:“那鹽放多了也能吃?”
陸召相當認真地思考了一下:“能。”
白歷又問:“要是巨辣呢?變態辣,跟我靠魚乾似的。”
可以感受得到陸少將的腦內經過了一番掙扎,最後還是點頭:“嗯。”
給白歷“嗯”的沒脾氣,坐在那兒看陸召吃飯。尖椒炒肉裡的尖椒十分夠勁兒,陸召吃了幾口嘴唇就紅了,不過比起他頭一次吃白歷做的飯時辣的滿頭大汗要強不少。
白歷說:“只要是我做的,你都能吃。”
不是問句,是肯定句。因為這話不用問,白歷光看著陸召就知道答案。
但陸召還是回了一聲:“嗯。”
之前白歷就覺得自己一遇到陸召就跟得了矯情病一樣,這勁兒上來沒完沒了。陸召簡簡單單“嗯”一聲,白歷心裡的狗崽子就跟要衝鋒一樣往前竄,頂著他的胸膛,把他扁下去的感情給頂起一個鼓包。
陸召就這樣,連生氣都還能抱著一兜菜在公寓樓下等白歷。
敢掐白歷話頭,但不會不搭理他。
還能一邊兒心裡搓火,一邊兒吃白歷炒得不怎樣的菜,順嘴還能誇一句。
他一邊兒不爽白歷遮遮掩掩,一邊兒又接受這樣的白歷。
白歷拿起筷子,也夾了一筷子炒糊了的肉塞進嘴裡。味道其實不怎麽樣,肉炒得太老了,辣味兒蓋住了肉香,倒是蓋不住那股糊味兒。
於是入嘴就只剩下辣、鹹和焦味兒。
白歷抬手,把那盤尖椒炒肉拖到了自己面前。
陸召抬眼看看他,沒吭聲。
隔了一會兒,白歷才開口:“那個小記者我認識,但他不認識我。司徒查的那人我知道,查他跟研究所沒關系。”
這還是頭一次,白歷沒找別的話頭把這事兒繞過去。他垂著眼沒看陸召,想繼續往下說,卻發現好像無論如何都說不下去。
他怎麽跟陸召解釋這些人跟自己的關系?他怎麽跟陸召說咱們都活在一個圍著唐開源轉的世界裡?他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