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余感覺到顧晏寒在自己唇上輕輕吻了一下，很輕緩，輕緩到了極度克制的程度，甚至只是一瞬的停頓。

顧晏寒看著少年耳廓通紅，怔忪茫然的模樣，退開輕輕摸著他的頭髮，一下一下撫慰著他受刺激的情緒。

蘇余感覺顧晏寒再多吻一秒，他的失調症可能就要發了，看向顧晏寒那麽克制又舉重若輕的感覺，感覺自己還有點飄忽，茫然的問：“你接過吻嗎。”

顧晏寒看著屬於自己的少年：“嗯。”

蘇余一怔，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顧晏寒這麽熟練的逗弄他，應該吻過很多次了吧，他自己都承認了，最好的方式是通過那樣才能平衡失調症，他沒出現之前，他吃過了多少‘藥’？

想到這裡，蘇余心口發梗，臉上的熱度也褪下去了大半。

顧晏寒的手還在撫著他的發，眼底洶湧的情緒還沒平複，神態甚至冷峻到可怕，看向少年時目光卻有著不一樣的柔軟：“就在剛才。”

蘇余一怔，嘴角忍不住蔓延出笑意，一瞬間心情頗大起大落。

顧晏寒看著少年的表情，亮晶晶的眼眸把情緒寫得一清二楚，他從沒見過這樣乾淨的眸子，這樣乾淨的少年，指腹迷戀的輕輕撫摸少年額角。

“睡吧。”

蘇余察覺到顧晏寒聲音微啞，老老實實縮在薄被裡，知道什麽叫適可而止，老實的閉上了雙眼。

一直閉著，一直沒睡著，蘇余感知到顧晏寒關了燈，房間陷入了黑暗中，情緒強烈起伏的余韻還沒褪去，躺在顧晏寒身旁反而有種格外清醒的感覺。

他不認床，作息規律，經常躺下就睡，難得有睡不著的時候，蘇余在黑暗中側頭，看著顧晏寒在黑暗中的輪廓，心情很奇妙。

他是畏懼夜晚的人，所以從來不熬夜，規律生活，盡力讓自己活在白天。夜晚是有一種魔力的，會讓他有強烈的恐慌，和被黑暗包圍的感覺，躺在黑暗中一旦睡不著，孤寂的感覺就會順著骨骼爬上來。

林佑說，這叫夜來非。

不管怎麽定論，總之它就是存在的，蘇余選擇避開它，而現在躺在顧晏寒身邊，沉浸在他會讓人發冷的恐怖信息素裡，蘇余竟然不會覺得心情空洞，反而很安心，哪怕是黑夜也安心。

他湊過去了一點，幾乎是下意識的小動作，下一刻就被拽進了一個炙熱的懷抱。

“睡吧。”聲音從頭頂傳來，冷硬得幾乎平直。

這兩個字，他今晚強調了三遍，蘇余想他真的能睡得著嗎，他自己都警告過他，失調症的本能有多強烈。

蘇余掙扎了一下，手抵住顧晏寒胸膛：“那個……我還是回我房間去吧，要是有事的話，我會叫你的。”

才從顧晏寒懷裡退出來不足一寸，顧晏寒手臂收緊，蘇余被他拽了回去，緊緊圈在了懷裡，額頭撞在他鎖骨下方，隔著睡袍薄軟的布料，能感受到彼此的體溫。

“再動我就不忍了。”顧晏寒淡淡的說，聲音卻微啞。

蘇余在黑暗中臉有些燙，知道自己不該再挑起顧晏寒的病症，老實窩在了他懷裡不敢再動。

“過段時間，我們去海邊。”顧晏寒低聲說。

蘇余怔住，下意識想要動，又馬上控制住自己的小動作：“你看了？”

“嗯。”

他居然真的看了他的朋友圈。

蘇余印象中，顧晏寒除了接電話之外都沒怎麽碰手機，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會看他的朋友圈。

顧晏寒確實不看朋友圈，只是把蘇余設置成了特別關注而已，在朋友圈發了一長條旅遊計劃的少年，字裡行間都能看見他盤算著要去什麽地方玩一玩看一看時那雙亮晶晶的眸子，這樣才從學校裡出來沒多久的新鮮勁頭，以前顧晏寒從不知道這樣無聊的事情無聊的情緒，原來有這麽有趣，甚至有點可愛。

蘇雅柔拖著沉重的心情回到家，客廳的燈還亮著，推門進屋，蘇興德拄著拐杖坐在客廳中央，正冷冷看著她：“你去了顧家。”

蘇雅柔臉色一變，對於父親她還是心存畏懼的，父親性格強硬，說一不二，在蘇家內部積威甚重，這次她去顧家，父親難免要怪罪她的，她露出哀戚的樣子搶先訴苦：“父親，我們看錯顧家了，顧家的人都是冷血的怪物，我們是親家啊，顧夫人居然說捏死蘇家輕而易舉這種話，還說他們在意的只有蘇余。”

蘇雅柔心裡冷笑，她縱然做錯了，但顧家也不是什麽善茬，她不信父親能接受得了這些話，抬眼看過去，卻發現父親只是在冷冷的看著他。

“這件事不是一開始就很清楚了的嗎，你想要蘇余嫁過去的時候，容柔就告訴過你，顧晏寒是有前科的，他高中失調症發作差點把人打進ICU，他是天縱奇才，商業上手段狠辣無情碾壓，震驚行業的案例至今還有好幾個還在流傳，顧家看似和善，實際不過是一手遮天的傲踞而已，你那時候怎麽沒看出，顧家人是冷血的怪物，顧夫人和你是同一輩的人物，她們年輕時的名號你半點印象都沒了？”

蘇雅柔走過去，收攏十指，指甲刺進了掌心，心情難堪：“父親，可是就連蘇余，才跟了顧晏寒幾天，就已經不把我放在眼裡了，父親，他是我的孩子啊，他竟敢在顧家呵斥我。”

蘇興德靜靜看著她，看著自己受了委屈的文兒，一時有些沉默：“柔柔，你真的還把蘇余當做自己的孩子嗎。”這話，誅心，卻是實話：“你這些年一直怪罪蘇余，柔柔，你母親去世之後，我不忍心說你半句，這些年也就這樣過來了，如今看來我也不應該就這樣含混的就過了下來，讓蘇余受了這麽多委屈，當年要嫁林非峰的是你，我和你母親久經世事，第一面就看出他並不屬意你，是你堅持要履行聯姻的，後來我讓你母親囑咐過你，不要為林非峰生孩子，你說想要家庭，讓林非峰好好收心，孩子便也生了，人是你自己挑的，路是你自己選的，你冷落他這麽多年，上門想要去他手裡搶東西，還想要他尊你敬你嗎。”

蘇雅柔臉色煞白：“父親……這明明是林非峰的錯！他憑什麽怨我……”

“所以。”蘇興德狠狠一拄拐杖，幾乎恨鐵不成鋼的盯著她：“不要把林非峰的錯，變成你的錯。”

蘇興德歎了一口氣，看著自從離開林非峰之後就性情大變的文兒心有憐惜：“顧家現在做的這一切，在他們眼裡連投資都算不上，只是在哄蘇余高興，你還不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