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用武器,其實一切道理都是相通的,皓霜刀雖是單面開刃,但刀身細窄,用法也不止劈砍。你跟幽雨學得很快,但卻不如她經驗多,為免越走越窄,應該多學幾門。”薛開潮緩緩說著,招手示意他過來坐下。
舒君肅穆點頭認真聽著,同時自覺上前坐在薛開潮身邊。雖然這話應該算作訓示,他垂手靜聽領訓是應該的,但薛開潮並無此意,也就隻好略去。
小麒麟忽然站起來,頭高腳低伸了個長長的懶腰,隨後在薛開潮膝上掉了個頭,再次趴下來,雙眼和薛開潮一起盯著舒君看。
薛開潮倒還好,話沒有說完,被他看舒君也習慣了,勉強認真聽他繼續說:“此次下山,想來也不會用去太長時間,一擊不中就迅速撤離,不要戀戰。你天生有刺殺的才能,多少入行已久的殺手尚且比不上你,但畢竟修為不夠,若是被纏住脫不了身,恐怕就控制不住局面了。”
舒君倒是聽得認真,但被小麒麟看著也確實容易分心,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問:“既然如此為什麽用……我……”
話說到一半發現聽起來像是抱怨,但他本意只是不解,說得太快,及時住嘴其實也已經無可挽回。實際上他只是不懂,自己的短板如此明顯,為何薛開潮明知這些缺陷仍然派他去。分明還有更好的人選,如今六個侍女齊聚在此地,難道還不夠挑的嗎?
薛開潮倒是沒把這句話當做對自己決策的不滿。他本來是不必解釋的,也不是愛解釋的人,但舒君模樣並不可惡,又不是在頂嘴,於是語氣很平和地說:“這就是你該做的事,不必怕做不成。”
倒是把舒君最直白的恐懼給點破了。
自己可能無法脫身陷入危機,或許就回不來了這回事,其實舒君還沒有想到,更沒有體驗過那種絕望,所以他現在一心一意只是擔心如果自己完成不了這第一次的單獨任務該怎麽辦。可薛開潮似乎對此反而絲毫不擔心。
兩人的心思正好是相反的。
舒君怕的是殺不了人,薛開潮倒是更擔心他回不來。
年輕人性情固執不願意輕易放棄是常有的事,可是刺殺這事必定只能寄希望於最初那一擊。如果失敗只能立刻撤離絲毫不可遷延,否則很容易折戟沉沙。舒君在此事上沒有經驗,所以薛開潮多說了兩句,卻不料舒君到現在擔心的只是自己會不會令他失望。
畢竟薛開潮要殺的人,舒君必然不會讓他多活。
二人雞同鴨講,總算說通,舒君明白過來,甚至想說那倒不用擔心,我的命微不足惜,設若我死了主君也不該為我歎氣。但又覺得說出這句話來薛開潮也並不會高興,於是咽下沒提,見天色漸晚,而幽雨大概快回來了,於是告退出去,做準備去了。
幽雨聽說他第二天一早就要下山也不吃驚,似乎早就知道了,給他帶上了一包乾糧,新的黑衣,蒙面的面罩,還有入門暗器,教給他如何選擇埋伏地點,如何看準時機,如何聲東擊西迅速撤離。
講了不知多久,幽雨說到自己口乾舌燥,這才停下來喝了口茶,仔細回想自己是否有所疏漏。
頓了頓,伸手揉揉他的發頂,溫言細語:“不要貪功,記得回來。”
怎麽人人都這樣說?這條命難道很金貴麽?
舒君暗暗歎氣,仍舊乖順點頭,答應下來。
次日他天沒亮就爬起來換好衣服下山,路過薛開潮的寢殿窗外,見裡面還是黑漆漆的並未點燈,就猜薛開潮還在休息。年輕人的腳步一頓,猶豫片刻,再次提氣向前掠去,這一次卻是再也沒有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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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感覺他倆交流,始終不在一個頻道啊。小舒雖然可愛,但卻自我評價甚低呢。
第32章持刀躡行
舒君下山的時候就換了衣服,打扮成一個少年俠客,背後背著刀也不突兀,輕而易舉又進了松洲府。
如今的日子不好過,太平年代安然度日的人多,如今卻遍地都是俠客,或許有點修行的底子,或者只是武藝高強,成日高來高去,很少受官府管束,甚至與強盜賊人無異,官府其實也是管不了的。
這個身份自然不算安分守己的良民,但卻是時下最不容易惹上麻煩的民間身份。松洲城內人多,俠客自然也多,成日鬥雞走狗,縱馬馳騁,白日吃酒鬧事也不少的,舒君混跡其中一點都不顯眼。
他的目標就住在驛館,由太守接待。孟家的人蠢蠢欲動,已經逐漸聚合,但暫時還在因鬼宗折去兩個大有前途的青年才俊而憤怒,正四下搜索幽雨的行蹤,還沒有空搭理這位早就備下的暗棋。
舒君將他的資料背得滾瓜爛熟,卻並未急於混進驛館,而是先在附近踩點。松洲城是方圓幾百裡內最大的一座城池,雖然如今民不聊生,但居住其中的富戶巨室不少,驛館也整齊潔淨,規模不小。最近又有太守來往,門禁還算嚴密。
其實普通人舒君就算在戲班的時候也不必放在眼裡,能夠輕易放倒。但裡面的目標倒是有些棘手。
那人早年間是清淨宗的弟子,細數起來和薛開潮也算有些淵源。但不知與師門起了什麽齟齬,後來叛出師門,鬧出不小的事端,又多方樹敵,也沉寂過一段時日。再出現的時候就是散修了,因年輕的時候被仇家追殺壞了根基,沒能維持住極盛時候的外貌,不過孟家既然招攬他,雙方一拍即合,就證明他的修為還是不低的。
舒君短時間內,仍然不能和他正面抗衡,唯有突襲。
像這種堪稱刀頭舐血的人,警惕性一定不會低。何況孟家要做什麽,他是一定知道的,多少大風大浪都經過了,一定十分謹慎。舒君不急著進去,就是想找一個最不可能打草驚蛇的機會,萬一驚起對方的警惕,恐怕就再難得手了。
不過潛伏這一段時間,舒君就明顯感覺到松洲城內氣氛不對。他在驛館探查花了兩天,隨後又跑去太守府,發現反而是太守府身份不明行色匆匆的人來往更多。那些人停駐的時間都很短,但有共同的特色。走路腳不沾地,身姿輕盈,明顯是仙門中人。
法殿的聯絡所都撤離了,能夠在松洲府內自由來去的仙門中人究竟是誰還用得著明說嗎?這是無論怎麽若無其事也掩飾不了的事實。舒君心中擔憂,忍不住多滯留了一會。
他心中知道這位太守很可能一早就和孟家勾連,所以在見到三位法使的時候態度才那麽微妙。可見方圓幾百裡居然差不多都是孟家的私人地盤,不要說鬼宗他們可以隨便插手,就連官員也早就站在了他們那一方。
可見雖然幽雨對孟家的評價始終不高,把他們看做怯懦猥瑣毫無膽氣的小人,但畢竟也是挺有手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