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哀。
一絲情緒忽然跌進他的信息大網。
……脆弱無助,強忍著不能呼出聲的痛。
薛放轉過視線朝人群中搜尋,苟雲正在平靜宣告悼詞。他這才注意到,苟雲身後站著個淚眼朦朧的孩子。
那孩子的膚色和其他人不同,是溫和適口的淺蜜色,站在人群堆裡,仿佛一小塊裝在白瓷盤子裡的奶油焦糖,再哭一哭就會徹底融化。
薛放狀似無意低聲問了句:“那是誰?”
秘書連忙翻著名冊。回答道:“是逝者的兒子,苟雲的外甥,被他母親丟在苟雲身邊一直養著。”
薛放:“嗯,還不錯。”
身世不幸,但有情有義,可能是這場葬禮上唯幾能稱得上“人性”的東西。
場內有不少耳目聰健的哨兵都聽到了這句話。
薛放尚未預料到,他隨口一句誇讚就扇動了蝴蝶翅膀。
葬禮結束後,苟雲得到消息欣喜若狂,覺得對薛放的關系終於找到了突破口,不出一個星期,那個被薛議員評價“不錯”的男孩就連書包帶人,急切地打包送進了容家。
送進門時是晚上,苟雲的人很識趣,隻傳達一聲:“希望能幫容少爺排憂解難。”其他一句多余的話也沒有。
這意思很明顯。
——不需要名分,純屬送給少爺排解的。
至於拿來排解什麽,苟雲不過問,事後更不會有人追究。
容家不動聲色把人安置下來,抽了血去做檢測,初步基因配對效果很好,就留下來等容少爺回來。
薛放第二天中午才到家。
他剛從跨星際出差中回來,面上略有疲色,準備去休息時被容老爺:“苟雲給你送了東西。”
薛放回頭,微微皺眉:“什麽東西?”
容渙面不改色:“放在靜音室了,聽說是你要的。”
薛放轉過眸子,“是人?”
容老爺直接道:“契合度和你還算相配。對方不要名分,給你拿去填補精神漩渦正好,事後給他點補償就送回去。”
言裡言外已經把“東西”的命運安排好了。
薛大少爺雖是頂級精神向導,卻患有間歇性精神逃逸症,日常靠吃藥複健維持精力——苟雲打聽到這件事,更覺得自己送人來是投其所好。
當然,薛放不是正人君子。
利益交換在上層屢見不鮮,比這肮髒不堪的手段容家私下也沒少用。別人有求於他,把“治療保健品”送上門,他吃下去就好,沒有拒絕的道理。
獨院偏僻,四周風鼓竹林淅淅碎響,鉛灰色的天空即將醞釀一場大雨,幫助掩蓋即將發生的侵略痕跡。
容家兩代都是頂級向導。院子裡的靜音室是專門為配偶哨兵準備的。
可惜,現在關在裡面的是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玩物。
脫了鞋子,走過草席編制的地面,許久不用的屋子經過清掃,殘留著淡淡的生腐氣味。這樣的環境,說實話並不適合用來入侵一個哨兵的精神域。
可既然都是入侵了,還考慮什麽環境呢?
漆黑與寂靜粘纏在一起,沉重的空氣中察覺不到呼吸聲,門開得大一點,外面陰綿的天光伸進一角,觸碰到少年人的白襪,和細瘦的腳踝。
如想象中一樣的柔蜜色。
順滑的,暖人的,會被體溫熱化涓涓淌進嗓子眼裡的顏色。
帶著成年男子體重的腳步聲踏入,25厘米厚的防暴鋼門自動關合上鎖,“喀嚓嚓嚓——”,門鎖裡軸輪滾動,驚醒了淺眠的人,薛放馬上聽到急促的呼吸聲。
他本想說句“別怕”,想了想還是先打開低溫環照燈。
潛入牆與地板間縫隙的燈熒熒亮起,為了保護狂躁症哨兵而發明的燈,只能照亮到小腿部分,再往上就影影綽綽,朦朧似意顯出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