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從胳膊肘彎裡露出一雙眼睛,定定地,認真地望著男人:“你好疼我。”
薛放不自在地輕咳一聲,掩飾住情緒,盡量淡定地說:“疼你不是應該的嗎,你也會照顧我的心情。”
他揭開鍋蓋,盛起一碗湯,嘗了一口微微皺起眉毛:“怎麽會有甜的雞湯。”
繆尋凝視著薛放,他的向導強大,體貼,溫柔又有才華,除了偶爾有些小怪癖,偏執欲,的確是放在哪裡都會被哨兵們追搶的對象。
哪有向導會像薛放這樣,一次又一次包容他的損壞。
做他的伴侶,真的很艱難。
“因為我喜歡你啊。”
心意到的時候,話就自然而然流淌出來,連繆尋自己都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說了什麽。
薛放頓時手足無措,筷子都不知道怎麽拿了,“啊,怎麽突然……”他放下小碗,緊張地擦擦手,好像在禮堂宣誓似的,正兒八經回應:“我也愛你。”
繆尋覺得自己本應該笑出聲。
慌張又認真對待的樣子,現在的高中生聽到“我喜歡你”都不會有這麽生澀的表現。
可他很喜歡薛老師的一本正經。
就是那種……他假裝摔倒,全場人都會捧腹大笑,只有薛放會慌裡慌張跑過來問他要不要緊。
那種,精明人掉進坑裡,只會在他面前露出的呆氣。
他好喜歡啊……
繆尋忽然站起來,把小板凳緊挨著薛放,坐下去,理直氣壯張開嘴要求:“喂我。”
“你今天真的乖到不正常。”向導挑起一塊肉,邊喂貓邊感歎。
“你要把我喂飽,我才能努力交作業。”
筷子一抖,薛放小聲問:“今晚上回去就交,行不?”
繆尋也跟著壓低聲音:“等不急了麽?也是,你正在如狼似虎的年紀。”
“?!不要亂用成語!”
…………
吃完飯,他們發現自己走得太遠,隻好區內的無人公車返回。
三十多個人熱烘烘擠在一輛車裡,氣味古怪,薛放忙打開窗戶散氣。
為了省電,車裡甚至沒開燈。繆尋懶洋洋趴在他腿上,像柔軟無骨的貓,磨磨蹭蹭。他偷偷把耳朵變出來,塞到薛放手心裡面,感到那具身體輕微震動,然後欣然快樂地揉了起來。
在公交車裡偷偷擼貓,真刺激。
薛放把手指頭塞進軟絨絨的貓耳朵孔,繆尋哼唧兩聲,還是沒動,溫順地像個假貓。過了一會,繆尋忽然問:“能不能把大海豚給我裝一會?”
“養它耗費精力,你明天還有工作吧。”
“就一會。”
“回去再說。”
繆尋抬頭仰望他,很執著:“我想要,現在就要。”
對上那雙眼睛,薛放還是屈服了,彎下腰,頭貼著額頭,讓小野貓在精神域慢慢把“虎鯨”吃下去。
即便是度過了二十天的適應期,繆尋還是會感到神經痛。他努力克制呼吸和心跳,不讓薛放看出端倪,裝作一副輕松自如接受了向導的精神體。
那根本不是普通人類會有的精神體體量。
公交車到站,放下底盤。一下車,一股海邊特有的鹹熱味撲面而來。繆尋聞到那股氣味,不知怎麽,想起了和薛放見面的第一晚。
——是他有記憶的第一晚,在港灣大橋上。
這一次,他們也要過一座橋,來時的那座河上小吊橋。
“叮咚~叮咚~叮咚~”是倒懸火車要通過的警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