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繆尋的刺殺生涯中,割過那麽多人的意識綠卡,只有副官的反應最微弱。被反覆拔插的卡槽,接口都松動了。
繆尋將它拽出來,副官的眼神暗了一下,仿佛沉入死亡,但繆尋知道這不會對他造成什麽零件傷害。
“薛放——”他拖長著調子,嗔怨似的喊:“我忘了帶讀卡器,你過來幫我看一眼。”
他的專屬向導停好飛行器,馬上回應呼喚走過來。
副官扭過頭,不願吃下這口熱乎狗糧。
A級以上向導能夠幫助刻錄意識,自然也能讀取信息。薛放摁住小綠卡的芯片接頭,沉入電子記憶中,過了一會,在繆尋專注的視線裡睜開眼睛,露出複雜的表情。
“你看到了什麽?”繆尋問。
“玥薩和那隻豹子。”薛放語氣還算平穩,但下一句充滿疑慮:“玥薩是來就醫的?他在尋找合適的腦源,想讓公爵介紹渠道?”
繆尋轉身扼住副官下顎,冷聲逼問:“這是怎麽回事,解釋清楚。”
“……你們想知道什麽,看那張綠卡不就好了。”副官反應平淡。
“談話的內容他並不知道,只是在接送時聽到了隻言片語。好了,給他裝回去吧。”薛放遞過小綠卡。
在繆尋給他安裝之前,副官忽然開口道:“麻煩給我道歉。”
“哈?”繆尋笑出聲。
副官面無表情重複道:“你們冒犯到我了,請給我道歉。”
“你還真是一板一眼。”繆尋沒什麽底線,既然人質要求,他不介意滿足一下,就邊給他裝卡邊說:“對不起對不起,但下次有需要我還是會拔卡的。”
順便給副官松掉的那顆小螺絲擰好了。
薛放也微笑道:“抱歉。”
副官坐起來,用材料膠帶把脖子粘好,等回去再換修。他發現自己說話時,喉嚨口的螺絲不會再嗡嗡硌著了,摸摸脖子,低聲說了句:“謝謝。”
仿佛一切事情都未曾發生,副官坐回駕駛艙,重新啟動。繆尋和薛放挨坐在一起,放任他開回城堡。
繆尋和薛放咬耳朵:“你怎麽好像很同情他,明明以前見到學生重傷都懶得管。”
薛放:“你還不是手下留情,還替他修了螺絲。”
“我是覺得……他有點可憐,反抗都不會。”讓繆尋無端想到了曾經放棄治療的自己。
“他有一點像你。”向導輕輕說。
“唔?只因為可憐?”
“不是,是迷惘。”薛放稍一思量,決定道:“你靠過來點,我把他的部分意識給你看。”
繆尋和他額頭貼著額頭,通過精神域傳導看到了昨晚在公爵臥房發生的事。再抬起眼眸時,對副官就多了點不忍。
“要我說,我才不像他。”繆尋悄悄說,“作為你的小酸奶,我有絕對的拒絕被掀開蓋子權。”
“那當然!”
他倆沒發現,駕駛艙裡的副官垂下眼眸,咬緊了嘴唇。
雖然聽不到異能者們的思維交流,但他知道他倆一定分享了他的記憶,並評頭論足。
義體人就是這樣,連意識都是商品的一部分,毫無作為“人”的隱私可言。
下飛行艦時,那個年輕的哨兵經過他,忽然停下來,真誠告知他:“對不起,我剛和我的向導共享了你的記憶,未經過你允許。”
“啊……”副官愣住了,第一次,哪怕是在事後,有人主動說了出來。
“沒關系。”他飛快回了三個字,沒什麽表情,快步走到前面去了。
得到一點點尊重……哪怕只是一點點……
就會有,被當做“人”對待的感覺。
“副官,你回來了~”海倫娜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樣,在花海的小道上攔住他。
頭一次,他避開少女的臂膀,一步撞進花叢裡,踩塌陷了一大塊精心飼養的藍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