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頭髮花白,光膀子的老漢扔了根煙給武昕森,他說話的口音很重。
他自己姓吳,別人也稱呼他老吳。
武昕森熟練地接過煙,從褲口袋裡掏出打火機點上,兩人並不交談。
抽著煙,武昕森在耀眼陽光下眯起眼,看馬路上偶爾跑過的車輛,老漢叼著煙,掏出一支表殼磨得斑駁的老式手機,在和家人聊天。
他們在樹下歇息,有的躺在水泥築的樹圍欄上,有的蹲,有的坐,這段短暫的午休時間,在一天中顯得很珍貴。
大概也就歇息了四十來分鍾,到點了,工人們起身,拿上乾活的農具,推著車,鑽入綠蔭蔭,望不到邊的木苗林。
密林深處悶燥,還時不時有蚊蟲騷擾,很快就有一兩聲給蟲子降維打擊的拍打聲,相伴咒罵聲傳出。
武昕森挖樹苗,將樹苗裝上推車,他乾活有條不紊。說是樹苗,很多樹需要兩人合力抬起,樹根都帶著大量的土,這是力氣活。
一天下來,從早上八點,乾至下午六七點,工人們幾乎都是精疲力盡。
新來的小夥子推著車,沿著窄長、顛簸的小道行進,車身被推得搖晃。半道上,小夥子推的車子突然側翻,武昕森和老吳過去幫忙,將車掀起,並重新把樹苗搬到車上。
小夥子吃力抱住樹乾,和老吳一起將樹往車上挪,武昕森輕松提起一棵電線杆粗的樹,都不帶喘。小夥子瞅了一眼武昕森,老吳拍了拍小夥子的肩,像似在鼓勵。
傍晚,小夥子還是走了,看他拎著一隻大包,走出木苗園,到路邊等車。
“年輕人都吃不了這份苦,來幾個走幾個。”老吳抽著煙屁股,將地上爬行的一串紅螞蟻踩踏。
不只工作艱苦,時間長,工資還低,年輕人有更好的選擇。
武昕森脫下手上的手套,手套又髒又破,他淡然道:“要是好招人,不會收留我。”
木苗場乾活的人,來自五湖四海,普遍年紀較大,受教育程度低。他們說著各自的方言,或者鄉音夾雜當地話,夾雜著不標準的普通話。
老吳扔掉煙頭,用腳一熄,他說:“你剛來那會,我跟你說普通話,你一句也聽不懂。”
雖然老吳說的普通話鄉音很重,換別人來聽也聽不大明白,不過武昕森初來到現代時,確實是一句普通話也聽不懂。
“現今說得都比我好了,老武啊,你腦子真活絡。”老吳覺得怪不可思議的。
武昕森沒說什麽,和老吳一起往工棚走去,他們睡覺的地兒在那裡,簡易搭成的宿舍很小,設施老舊。
歇工時,工人們喜歡到保安室裡看電視,武昕森也喜歡,他的普通話都是在電視裡學的,不只學說話,電視裡還有很多新奇事物,能漲見識。
看電視看至凌晨,老保安早在角落裡安置的一張床上睡去,武昕森起身關掉電視機,返回自己的宿舍睡覺。
剛穿越到現代時,武昕森留著長發,長發束成發髻,身上穿著古代的短褐,他聽不懂普通話,好在當地人說的土話,他有十分之三四能聽懂,也能說點。
他對看到的任何事物,都感到新奇無比,他用心觀察路途上遭遇的事物和人,並去揣測和分析。
武昕森對現代的那點了解來自顧澹,他穿越到現代後,從觀察中發現這個時代的男子不留長發,頭髮都剪得很短,還有不怎麽留胡子,下巴幾乎都是光溜溜的,留絡腮胡的人,他還一個也沒見過。
經過深思熟慮,武昕森用路上撿到的一把水果刀削去自己的長發和胡子,並在進入縣城後,學流浪漢從公益箱裡翻別人捐在裡頭的舊衣物。
把短褐換下,穿上現代衣服,武昕森儼然是個現代人。
不過他自己削的髮型不好看,胡渣也沒刮乾淨——水果刀功能有限,他的形象看起來像個流浪漢。
武昕森身上的衣服和鞋子是撿的,他的身份證也是。
就在穿越發生不久後,他在路邊撿到一張身份證,身份證上的名字就是:“武昕森”,身份證上的人也和他長得十分像。
穿越這種不科學的事都發生了,讀者肯定不會在意掉張他的身份證吧,武昕森想著,忙將身份證揣入衣兜。
在縣城閑逛兩天,武昕森路過一家木苗園,見裡頭勞作的人都是男子,他們衣著不太整潔,邋裡邋遢,不像別的地方,人們著裝比較規整。
武昕森還留意到木苗園外頭,擺著一塊木牌,上頭寫著“招工啟事”四個大字,下面還有一行小字。
簡體字武昕森多少能看懂一些,看不懂的,結合前後字意,也能揣摩清楚其中的意思,武昕森略作思考後,走進木苗園。
後來他就在木苗園裡工作,並且一待就是半年,這半年的時光裡,武昕森逐步適應了現代人的生活。
每天早上,武昕森總是醒得很準時,他去水龍頭下接水,刷牙洗臉。
漱洗完畢,武昕森把臉盆杯子牙刷等物拿回宿舍,經過老吳的房門口,老吳笑得滿臉皺子,招呼武昕森過去。
老吳向武昕森展示他的新手機,喜到:“閨女暑假打工掙得些錢,給我從網上買的新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