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釣魚”二字,顧澹的神色一頓,好一會才說:“我沒去過耳湖,離這裡遠嗎?”
“十二公裡。”
男子說完,又加了一句:“你也是到這裡玩的遊客?”
喝下一杯酒,一口悶,都不帶歇氣,顧澹擱下酒杯,說道:“我要去長汀,路過這裡。”
“去長汀看候鳥?”男子顯然知道長汀,長汀濕地冬日有來越冬的候鳥。
顧澹想,長汀那地方挺有名,而且離前安鎮不遠,可能也在男子的旅行計劃裡。
“你去過?”顧澹聽著駐吧歌手的歌聲,扒著盤中的食物,他正在適應不去看男子的臉,這樣他們的交談才能進行下去。
若是看著看著又溢出眼淚來,怕會被對方當成怪人。
顧澹不知道眼前這個男子就是武昕森,他即便落淚,也不會被武昕森當成怪人,而是會讓武昕森心疼。
“聽說過。”武昕森的聲音平穩,他注視著顧澹耳邊柔軟的發絲,還有他擱在桌上的右手。
武昕森留意到顧澹手指上又有牙印,大概他去洗手間冷靜那會,顧澹又咬了自己的手指。
他幾時養成的習慣?
武昕森初到越城的第一年,跟著裝修隊,每到一個地方做裝修,但凡遇到有人姓顧,他都會詢問是否認識一位叫顧澹的人。
後來,還真有一位姓顧的戶主知道顧澹,他告訴武昕森,顧澹是匯福食品公司老總顧重明的兒子,人去了國外。
顧姓戶主說的顧澹模樣,年齡,父母離異等情況都符合,依顧姓戶主所言,他和顧重明沾親帶故。
後來武昕森查閱到匯福食品的老總顧重明確實離異,有個被前妻帶走的兒子,之後在網上搜索到一張疑似顧重明與妻兒的老照片,照片中那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武昕森一看就知道是顧澹。
顧澹的視線終於離開盤中餐,落在武昕森身上,只是一睨,很快收回。顧澹倒了一杯酒,仍是一口悶,他簡直要無法正視這個路途上偶遇的陌生男子。
兩人近距離對視,讓顧澹心口炙熱,連皮膚也微微發燙。
此時,兩個內心波濤洶湧,卻又努力維持表明平靜的人,停止了聊天,都像似在聽歌。歌聲令人心靜,也令人沉湎。
歌手的歌聲婉轉,曲子旋律頗有些懷舊的意味,就似有著道不盡,也不揭明的情緒在蔓延著,曖昧之情,仿佛能用手指觸碰。
盤中的食物,精致美味,顧澹隻吃下三分之一,酒倒是喝得不少,顧澹有那麽點醉意,他去睨同桌的男子。看似不怎麽好親近的人,卻始終沒有離店,和自己坐在一起。
男子的目光掠過舞台,他的身子稍稍向椅背傾,他的手搭在大腿上。
即便他穿著現代的衣服,但他手搭住大腿,下巴微微抬起的神態,簡直是武昕森的複刻,看得顧澹出神。
歌手一曲唱完,顧澹顯得很突然地朝同桌男子伸出手,他自我介紹道:“顧澹。”
武昕森很快握住顧澹的手,他的手勁很大,他說道:“我姓武,老武。”
顧澹吃驚地抬起臉,瞪圓了眼睛,他的眼睛很亮。
兩人的雙手相握著,握了很久,才緩緩松開。
顧澹收回手,想他的掌心很暖,手的溫度比常人要稍稍高些,這點也像武昕森。
轉世投胎之類的事,顧澹並不大相信,他想,或許這人是武昕森的後代,所以都姓武,長得還一樣。
這樣想竟莫名有點心酸,有些欣慰,也許那個生活在成朝末年的武昕森,參加合城之戰後,存活了下來,娶妻生子。
一直以來,顧澹都想知道,那個清早,穿著鎧甲,騎著馬離去的武昕森,是否活著回來過。
顧澹在尋找一種合理的解釋,他認為眼前這人可能是武昕森的後代。
畢竟顧澹怎麽也不會想到,武昕森來到了現代。
顧澹低喃:“我曾經有個相熟的人,也姓武,和你長得……有點像。”
何止是有點像,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
武昕森聽到顧澹提起自己,內心激蕩,面上卻表現得很正常,他點了下頭。
此時進店的人越來越多,有些人坐在店外露天的桌椅上,窗外聲音吵雜,武昕森沒有離店的意思,顧澹顯然也沒有,兩人都坐著,並且都時時警惕著對方是否有離開的跡象。
“你住在哪裡?”武昕森像似無意問起那般,他目光穿過夜幕,看著對街的幾家民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