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激動地嚷嚷著抗議,甚至有要奪門而逃的,全被人高馬大的巡鋪官給製服了。
他們的反應,更讓楊廬篤定了猜測。
外裳一扒,他們小心藏著的小抄板,再無所遁形了。
人贓俱獲。
眾人直到此刻,都想不出到目前為止都進展無比順利的事態,是如何急轉直下的。
他們對等待自己的嚴懲具都心知肚明,一個個衣衫不整,臉色灰敗,再無方才的張狂囂張態。
楊廬冷哼一聲:“吳永,李達,蘇禮,何連仲……以上十五人,平素多務澆浮,不敦實學,惟抄略古今典籍文略,懷挾書策入試,現被搜獲。且先前曾以妄詞狡辯,情節甚重。從犯者即刻扶出,殿一舉;主犯吳、李蘇三人,殿二舉,皆不以赦原;如若再犯,永不得應舉……”
吳永等人不敢再作辯駁,灰溜溜地被人當場扶出,堪稱顏面掃地。
有罰,自然也有賞。
對於檢舉揭發、避免他蒙上監考不力的塵霾,落得名譽受損的惡果的那位巡鋪官,楊廬的臉色就緩和太多了。
他按照條例中明定的賞格,著官府給巡鋪官發放了高達五百貫錢的極重酬獎,直讓後者眉開眼笑,歡喜地行禮謝恩。
他謝恩之余,又忍不住暗自慶幸自己走運。
要不是昨日巡視時,無意中拾到了這些人不知誰遺漏的小紙條,上草草書的‘上請檢閱’四字,讓他起了疑心。
在今日搜查時,他為驗證內心猜測,又為抓個人贓俱獲,就故意放松一些,好讓他們減輕警惕。
畢竟出過巡鋪官為得賞錢而汙蔑士人的例子,之後就講究不得靠單憑疑論,而得有確鑿證據才行了。
直到這群膽大包天的人,當真跟紙條上所寫的計劃那般共同上請前,他都不是十分肯定的。
好在啊,否則就得錯過這筆橫財了。
——當然,這筆賞錢最後可是將從犯事的那十五人身上罰回的。
對這段小插曲知曉的士子並不算多,除了挨著吳永他們隔間坐著的那些,才略有察覺。
只是時間緊迫,他們縱使好奇,也無暇掛心,很快就把心思放回更緊要的答題上了。
待華燈初上,晝試畢時,監試官便下令讓吏人們收取第一場的試紙上來。
在一片嗚呼哀哉中,楊廬淡定地著人發下薄薄寢被。
這一夜,各學子就得在這白日考試的狹小隔間裡入睡了。
陸辭倒是想帶自己那更舒服的羽絨枕進考場來,可這類極易藏匿作弊紙條用的填充物,顯然是不被允許帶入的。
他未能如願,也只能遺憾地跟其他人一起,湊合著睡一宿了。
不論如何,於他而言堪稱最難的第一場,竟然考得不錯,自是心情頗佳。
尤其跟患得患失、滿腹憂愁,腦子裡還翻來覆去轉著白日試題的內容,為一些個後知後覺的錯誤而扼腕痛惜的學子們一比,就更是一個天一個地了。
陸辭費了大約半個時辰,就適應了這硬冷的地面和單薄的被褥,很快安然入睡了。
其他人就沒他這好心態了——有痛哭流涕的,有滿腹愁緒的,有忐忑不安的,也有被周圍氣氛感染、原本還覺得考得不差,都被帶得擔憂起來的。
負責巡夜的巡鋪官,不知何故,特意繞到了這白天讓他印象深刻的悠閑考生的隔間裡來。
見陸辭睡得頗熟,半點沒被他輕微的腳步聲驚醒的樣子,全然不似其他人見他靠近就露出不安態……
他真不知是感到意料之中,還是無言以對了。
朱說常常經受跟陸辭一起的考場環境模擬訓練,因此雖也輾轉一陣,可昨夜本來就沒睡好了,今日又經歷了一番心情起落,考了一整天試,連答三道大題,也覺得頗為疲累,因此不久後也沉沉睡著了。
在各人喜憂中,天光破曉,簡單洗漱後,第二場解試就緊鑼密鼓地開始了。
第二日考的是論策五道。
然而眾人皆知,如今朝廷取士,最重的無疑是賦——君不見不久前還有人,因做得一手好賦而被點做了狀元呢!
其次為詩,之後才輪得到‘兼取’策論。
要是第一場沒發揮好,哪怕後兩場出彩,結局也基本是注定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