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李家莊園會被重新翻出來拍賣,還是托了有新官來上任的福。
李辛回想片刻後,如實答道:“孫家有派人在,倒未見秦、張姓之人出現。”
因此事對他而言關乎重大,那日在場的每一個人,他幾乎都記得一清二楚。
陸辭頷首。
沒有姓張和秦的在場,那才是正常的。
因為秦和張兩姓,完全就是不了解蘇州情況的陸辭信口胡謅的兩姓氏。
李辛心裡煎熬,談興自然不重,陸辭不欲強拉他說話,便在套出最重要的信息後,就暫且客氣作別了。
等回艙室後,陸辭就忙起來了。
他專心寫寫畫畫,不再受朱說的半點影響。
倒是剛擱了筆,沉浸在思想放空的奇妙狀態中的朱說,忍不住盯著他瞧了。
朱說心思細膩,陸辭甫一進門,他就敏銳地察覺出對方隻獨自出去了這麽一會兒,回來後的心情,卻好似十分不錯。
他躊躇片刻後,還是問出了口,隻口吻中帶了點連他都一無所覺的淡淡酸氣:“陸兄方才可是遇著什麽人了?”
“不錯。”陸辭心情頗好地應道:“方才有幸結識了一位原居蘇州城的李郎君,知曉了一樁趣事。可惜朱弟當時不在,不過,一會兒用過午膳,朱弟若還有興趣,我願為你們引薦一二。”
朱說悶悶地“哦”了一聲。
他還想追問幾句,看到底是聊了什麽,才讓陸辭心情這般愉快。
但話都到了嘴邊,他又恐此舉太過失禮,怕是容易引來陸辭不快,便在糾結一陣後,還是默默地放棄了。
陸辭對朱說的小小別扭,自是一無所知。
他這會兒的全副心神,都擺在蒙冤被沒收田產、如今只有眼睜睜看著莊園被拍賣的李辛一家的遭遇上了。
且非僅僅出自對霉運連連的李誠或是萍水相逢的李辛的同情,而是管中窺豹,察覺出了孫家要寫信召他們回來的用意。
陸辭對蘇州情況並不了解,唯一清楚的是,他的外祖孫家雖算不上大富大貴,卻也頗有資產。
會對曾被李辛家擁有的大莊園心動,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頭回拍賣時,是以一萬五千貫為標底的。一萬五千貫是官府對那田莊的估價,正因估得準確,才才怎麽都不算便宜。
當時孫家雖勉強出得起,卻還想觀望一二。畢竟按照常理推斷,要是第一次沒能賣出去,官府多會酌情降價。
如此一來,說不定就能撿個漏了。
不料跟孫家財力相差無幾的那幾戶人家,同樣也抱了這樣的想法。
而官府卻讓這一等就是幾年,並且今年來主持拍賣的官員還反其道而行,不減還增,硬生生地把標底提升至兩萬貫,頓讓這些人家紛紛嘔血,也著急了起來。
五千貫的差距,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況且競價之人定也不缺。實封投狀的招標方式,更是讓他們頭疼得很。
出高了怕拿不下那地,就此錯過,又令他們著實不甘心。
孫家一邊後悔著上回未能果斷拿下,這次則是鐵了心要拿下這莊園,先內部籌了錢的大頭,又設法到處借了一圈後,還未感覺有十成把握,於是連被他們苛待過的出嫁女都不惜惦記上了。
哪怕陸孫氏最後掏不出多少,橫豎就是寫一封信的功夫,也不耽誤他們什麽。
不到競價的最後一刻,誰又能知道,那寡居的妹妹帶來的會是雪中送炭,還是錦上添花呢?
孫家的如意算盤撥得嘩嘩響,陸辭隻不知他們是從誰口中得知,陸母的日子過得還不錯的消息的了。
但這目前也不重要。
見陸辭陷入了沉思,一直偷偷瞄著他的朱說也徹底絕了再問的念頭,而是躡手躡腳地將茶壺取來,在未驚擾他思路的情況下,上了杯熱湯。
或許能算是李辛的大幸的是,陸辭因這幾年來都在籌備購置屬於自己的房產,自然對官府買撲的流程極為了解。
正因如此,李辛已一籌莫展的此時,在陸辭眼裡,卻仍有一線轉機。
他很快就得出了個大致的計劃。
當然,具體要如何實施,還得真正到了地方,親自查探過莊園的情況後,再作詳細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