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小太子充滿信任地交到他手裡,由他主持,主要職責都在自己身上時,可就不能讓底下人輕視了自己,任意胡來了。
畢竟一旦有了任何差錯,他作為監試官,注定難辭其咎。
如此看來,顯然還是一開始就運用地位上的差距,直接壓倒他們的試探,再明明白白地劃下界線,定下規矩,起碼在這一個多月來,都能讓老油條們領會規則,好好共事的恰當。
作者有話要說:注釋:
話說這個貢舉的時間還真不是我瞎寫的,在陸辭之後的下一屆貢舉,就是在天禧三年發榜(也就是天禧二年開始的解試),榜首是王整。(《中國科舉制度通史-宋代卷下》,上海人民出版社,p840(三十五)天禧三年(1019)王整榜)
第一百五十七章
在摸不清楚陸辭脾氣的情況下,幾位胡子花白的考試官默默對視一眼,紛紛選擇了暫且聽從。
早膳由貢院裡的小廚提供,不論是廚子的手藝,還是食材選用上,都不可能比得頗好口腹之欲的陸辭家中的講究。
對於差事處制定的工作餐,陸辭既然不曾抱有過任何期待,見到預料之中的簡易粗糙後,也談不上任何挑剔。
尤其經歷過疏浚溝渠的那幾個月,更是對此有了極高的容忍度了。
他隨意掃了一眼,雖無甚食欲,但還是挑了兩塊蒸餅,端了碗白粥,坐到木桌旁,動作斯文好看,卻很快就將取來的幾樣食物一掃而空,以濕帕拭過沾了些許碎屑的唇角後,就毫不猶豫地起身離開了。
另三位考試官還在細嚼慢咽,見陸辭已用完早膳獨自離開,他們也不好再磨蹭,唯有草草用完了剩下的,趕緊跟上。
考試官其實共有五名,但另外二人需考試的,只是參與別頭試的開封府舉人,舉人數並不算多,自然不必如此忙碌。
就因耽誤了這麽一小會兒,等他們來到衡鑒堂時,就看到陸辭已端坐於案桌之後。
他手的左側,是堆積如山的行卷,手的右側,則擺了一份剛剛翻完的一份。
對於他們三人的遲到,陸辭並未出口苛責,只在聽得腳步聲時,抬起眼來,淡淡投去一暼後,便不再關注他們,繼續批閱手頭的那份。
盡管那一瞥很是平靜,三人卻莫名感到臉上窘迫得略微發燙。
然而他們心裡憋氣歸憋氣,硬要說來,卻也無處可發,唯有鬱鬱地坐下了,也翻閱起行卷來了。
叫他們始料未及的是,陸辭根本不是裝裝樣子的故作勤勉,而是自坐下後,就當真半點不帶挪窩的。
連午膳晚膳,都一概讓人直接端進這屋來,好讓他一邊繼續翻看行卷,一邊用著簡易清淡的膳食,權作果腹。
這一天天熬下去,批改公卷的效率,自是大幅上升了——往年貢舉,直到引試那日,也不見得能看完所有人的行卷,或隻潦草翻過,而無暇細讀。
現還有十日才引試,剩下的公卷數量卻已不足最初的三成,時間就顯得空前充裕起來。
但對在工作狂監試官的帶頭‘逼迫’下,幾近廢寢忘食地熬過了這十幾日的糟心日子,人幾乎瘦了一圈,面容也憔悴不少的三位考試官而言,可就完全談不上美妙了。
這究竟是哪兒來的瘋子?
鎖院的這二十來日,雖明面上是作批閱行卷,再為引試商討命題用的。
可實質上,絕大多數行卷根本連過目的機會都不曾有,就已被封存;而商討命題,也完全不需用上那麽多日。
剩下的日子,則全歸他們吟詩作詞,彼此切磋下琴棋書畫,雖被鎖院中,但也樂得悠閑了。
偏偏這回就遇上了陸辭這混世魔頭般的棘手角色。
若不是感覺在陸辭隱隱約約的盯視下,周身縈繞著難以言喻的壓迫感,這麽多天的加班加點,高壓工作下來,他們怕早就要翻臉鬧開了。
招來眾人暗地裡的怨恨,陸辭卻宛若無知無覺,還因越發熟練,批閱行卷時多了幾分得心應手,摸準評分規律後,自然就變得越發地快了。
最讓他感到頭痛的是,因此時還沒有所謂應試專用的館閣體,所遞行卷的書寫方式,自也因各人所懷的‘炫技’想法,變得千奇百怪,不乏群魔亂舞者。
字跡工整端雅,使人一目了然的,已是可遇而不可求。
陸辭在經歷過無數份難以分辨的狂草字跡後,更是徹底麻木。
幾天下來,他現每翻開新的一份時,內心所懷抱的最大希望,就已降低至對方的字跡是不用他太費精神就能辨認的程度了……
饒是他盡可能地不因字體懷抱偏見,但在枯燥的審閱過程中,著實難對書寫狂亂者生出絲毫好感來。
詞賦方面倒好,因舉子們皆知貢舉取士時最重這兩者,投入的精力也通常最多,遞交上來的行卷更多是他們的得意之作,陸辭在審核時,就發現了不少亮眼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