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辭隻朝對面大略掃了幾眼,便為防失禮,而將目光低斂,僅讓視線偶爾落在底下行走的路人身上。
因此,也就錯過了在對面雅間發生的事。
幾桌相圍而坐,原本相談正歡的吐蕃貴女們,忽有人漫不經心地朝這方向掃了過來,正正瞥到對面客人的清俊秀美的側臉,不由當場倒抽一口冷氣。
見上一刻還好端端的她猛然捂著臉,反應很是激烈,其他人也好奇地看了過來。
結果具是精神一震,一邊七嘴八舌地說著,一邊紛紛朝窗戶方向湧來。
因陸辭始終低垂著眼眸,臉還微側著,從她們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張極俊美的側臉。
為看清他全貌,便有大膽的貴女靈機一動,故意發出些聲響來。
陸辭果然聞聲,下意識抬起了頭來,便看到的就是被一群圍著面紗的吐蕃貴女們、聚著爭相圍觀的畫面:“……”
到底身經百戰,陸辭立馬冷靜起身,二話不說地關上了大敞的窗。
——被小狸奴偷看,他隻當是增進感情的情趣。
——而突然被其他人圍觀,就成恐怖片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茶樓這邊窗戶被關上的那一瞬,任誰都能清晰聽見,自對面傳來的、那匯作一起的嬌嬌歎息聲。
不知為何,陸辭的腦海中竟浮現出了幾年以前,從張亢那張烏鴉嘴裡冒出來的一句話:“保不準要叫吐蕃貴女擄走作夫君……”
即使頗不自在,他仍是耐心地等夥計們將所點的茶點端上,又不急不慢地做了品嘗。
之後,為防在這人生地不熟處多生是非,他決定不多做逗留,而是就此離開了。
當他下到一樓時,一眼就能看出,原本還空空蕩蕩的大堂裡,已悄然多了數桌在東張西望的女客。
……她們來此的意圖,顯是不言而喻的。
陸辭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對她們驟然靜下來的突兀舉止宛若未覺,將帷帽重新戴上,在茫然無知的店家處將帳一結,便從容淡定地自大門走了。
而他後腳剛離開,剛剛還故作淑女姿態、圍坐在一起的那幾桌貴女們,就著急地起了身,不顧店家傻眼的挽留,讓下人前去結帳,自己則偷偷地跟了上去。
亦有矜持地未去‘尾隨’,而依然留在原先飯店中的幾人,卻也未閑著,而是派了下仆下去,把那位極俊美的宋人郎君的身份打聽清楚。
雖只是驚鴻一瞥,但憑她們利眼,還是能輕易瞧出對方身份非富即貴,來歷多半不俗。
如若只是商賈人家精養出來的……
那她們可就要不客氣了。
陸辭盡管已經戴好了帷帽,行走在道路上,卻還是因身後不遠不近綴著的一條‘尾巴’,而頗受眾人好奇的目光洗禮。
他亦能感覺出身後的灼熱目光,不自覺地就加快了幾分腳步。
到底是有過被人榜下捉婿的經歷……在對吐蕃女性的婚配習俗了解不多的情況下,他可不想以身犯險,去驗證她們會否似宋女般講道理。
就在他距驛館尚有一街之遙時,迎面而來的幾位宋人郎君,恰巧就是較他早溜出來閑逛的幾位友人。
他們正說說笑笑,還是柳七眼尖,離頗遠時就看見了戴帷帽的陸辭:“噢?怎麽攄羽也出來了?”
聞言,晏殊與歐陽修同時一愣,旋即跟著笑了,也加快步子走了上來。
晏殊埋怨道:“方才邀你一起,你偏不肯來,這會兒你倒自己獨逛起來了。”
他們幾人的出現,一下將貴女們的凝視分薄不少,陸辭的心微微一松,隨口扯謊:“臨時改了主意,未能尋著你們,才自己隨便在附近走了一陣。”
對陸辭的解釋,三人未起疑心,倒是柳七沒忍住調侃了連在異邦也不忘遮掩面容的陸辭一句‘天生麗質’,挨來腦門一敲後,也就消停了。
一行人有說有笑地走遠,不遠處的貴女們則從中品出了‘來頭不小’的味道,不由對視一眼,就默默地各自打道回府去了。
等大宋使節們逛夠了吐蕃集市,過足了新鮮癮,回到驛館歇下時,關於‘青唐城裡忽然來了個極俊俏的宋人郎君’的消息,已在吐蕃貴族中不脛而走。
還沒到前半夜,有心人就已經把他們的身份打聽了個清楚,更問清楚為首那使臣的名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