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那人被這一問,便忘了方才那茬,笑道:“我們現要出營,欲邀你一起,不知你可方便?”
雖說一趟隻許出十人,然而狄青僅是口頭上臨時受李超的飛鷹營所令,並非真正從伍入營,自然不必受此約束。
狄青想也不想地就要拒絕,誰曾想剛被滕宗諒喚走的陸辭恰巧就巡視至此處,也聽到了那一句,笑眯眯地替他應了:“當然可以。”
狄青眼睛睜大。
——他不想去!
“陸知州!”
眾人登時一愣,齊刷刷地行了個軍禮。
陸辭含笑點點頭,又衝狄青慈愛地一笑:“想去嗎?”
狄青瞅著公祖,正要搖頭,就被善解人意的公祖在手心裡放了個錢袋,又在他耳邊輕笑著說道:“今日你居首功,允你破例一回。”
狄青一愣。
陸辭爽快道:“不論是夜不歸宿,還是飲酒做樂,只要莫太出格、乃至觸犯軍法,就都準了。”
對處於狄青這歲數的小郎君,陸辭自認還是頗為了解的。
正所謂堵不如疏,與其成日拘著,還是當賞則賞,該松時松,就該偶爾派出去溜溜。
況且有飛鷹營的這十人在,狄青應能被照看好了,不至於吃虧。
狄青:“……”
得了陸辭的大方放心的放行,狄青馬上就被飛鷹營那十人東拉西扯、說說笑笑著出了門,勉強配合著扯了扯嘴角,卻怎麽都高興不起來。
明明公祖同意他出門,是代表了對他的信任,看重,欣賞,理解,關懷……
怎麽就覺得心裡沉沉的不舒服呢?
承認了自己的‘不識好歹’,狄青好好地自省一陣,總算說服了自己。
再一抬頭,就猛然發現,他們這行人已到了目的地——秦州城中最大的秦樓楚館,醉仙樓了。
秦州城不僅守住了,還將吐蕃兵殺得落花流水的捷訊一傳開,不但讓軍中歡欣鼓舞,也讓城中免遭屠戮的百姓大感劫後余生,爭相轉告。
正因如此,即使明知在這幫囊中羞澀的大老粗手裡掙不到幾個錢,酒樓裡的人還是對他們笑得牙不見眼,熱情非凡。
一行人被簇擁著進了精致的包廂,還沒點好小菜,一群裝扮得花枝招展的嬌娘就抱著各自最擅長的樂器,笑著進門來了。
狄青看到幾人原形畢露、‘放浪形骸’的模樣,不著痕跡地蹙了蹙眉,將椅子挪了挪,讓自己坐得遠了一些。
他是想躲,但一進門來,頭個就忍不住將目光落在他的歌妓們,卻不可能會輕易放過他。
他不但是這群人中年歲最輕,模樣最俊的一個,單是那身不自覺地仿效陸辭的清冷傲氣,就尤其引人注意。
況且,她們久經世故,即使用腳趾頭也能想到,能在第一批出營的,定是立功最大的那些人。
這俊俏郎君能在其中居一席之位,不是受到庇蔭的將門虎子,就是天資絕倫的驍將。
不管前者後者,在此戰中成名後,日後都將前途無量。
——她們出身如此,倒不可能幻想嫁予這樣的良人,但要能施展渾身解數,哄得對方同自己春風一度,日後也是能叫自己名氣大漲的資本了。
打著這樣算盤的,還是這群歌妓中才貌最佳的那幾人。
幾雙妙目波光流轉,很快就打響了一場決定這小郎君今夜歡心歸屬的戰役。
隻隨手撈了一壇酒,就往遠了坐,對場中香風迷亂的局面熟視無睹的狄青,自是對此一無所知。
公祖一直不許他飲酒,他哪怕得了許可,也不願多飲。
只是他也清楚,既然陪著這好心邀他的幾位老兵出了門,又不願‘同流合汙’地摟個姑娘,更不好一昧冷硬拒絕,才隨意挑了一壇了事。
除此之外,他還狡猾地打著‘一會兒就裝作不勝酒力,醉倒桌上,省得被他們糾纏’的如意算盤。
狄青滿懷猶豫地倒了一杯,久久沒能飲下去,就有一名歌妓瞅著這空隙,以香帕掩唇,嬌笑著湊進來了。
“小郎君好俊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