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李硯沒看折子,也沒有再注意到別的什麽東西,在長榻上陪著陳貓貓玩了一整日。
陳貓貓仿佛不知疲倦,等到晚上,李硯洗漱之後,吹燈歇下之後,他才在床邊的小窩裡睡下。
深夜驚醒,陳恨覺著不太對勁,他……
陳恨舉起一隻手,借著月光去看,卻不是貓的前腳。
他又一次顯形了。
他轉頭,李硯背對著他,已然睡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會變回去,要是被李硯碰見了,也不過是徒然惹得他惦念不忘。
陳恨悄悄起身,預備找個地方躲起來,等變回了貓再出來。
貓走路都是無聲無息的,這兩年來,他別的沒學會,學貓走路倒是學得很好。
他輕手輕腳地往門口走,只是還沒走出兩步,就聽見身後的李硯——
仿佛是哭了。
李硯背對著他,而他變回了人,看東西不如貓看得清楚,只能看見李硯的背影。
他猶豫了一會兒,最後轉身,躡手躡腳地往回走。
李硯睡著了,現在去看看他,應該不會出什麽事情的。
陳恨慢慢地靠近他,伸手想要摸摸他的臉,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在夢裡哭了。
可是他甫一伸手,李硯仿佛是壓根就沒睡著的模樣,迅速抬手,握住了他的指尖。
“離亭。”
陳恨被他帶得往前一靠,直撲在他懷裡。
也就隻抱了這麽一瞬,李硯尚未看清楚來人,尚未感知到指尖傳來的溫度,那人便消失了。
陳恨再一次變成了陳貓貓,摔在了地上,叫也不敢叫一聲,借夜色掩映,假裝自己睡著了——其實有點常識的都該知道,貓晚上不睡覺。
李硯起身下榻,生怕驚動陳恨,連蠟燭也不敢點,只是借著月色將船艙裡看過兩三回,又推開門出去,在船板上看了幾回。
找不見。
神仙似的,無影無蹤。
他站在船板上,風吹來,將方才那人留在他懷裡與指尖的最後一點溫度都帶走。
便索性站在船板上吹了好一陣兒的風,直到陳貓貓出來,用腦袋蹭他的腿,催他回去。
李硯抱起貓,他吹了好久的風,陳貓貓於他而言,暖和得就像個手爐子。
陳貓貓朝他喵了一聲,從來不怕冷似的,直往他懷裡撲。
*
回到長安時,已然是四月底近五月了。
朝臣們後知後覺的知道,忠義侯的死訊,已然傳到皇爺耳裡了。
皇爺說要追封加官,還把忠義侯的骨灰放到宮中供奉。
他在朝上說這話時,神色平靜,並無異色,眾朝臣皆以為是無大礙。
後來的幾個月,皇爺照常處理政事,該辦的事情一件不落,該有的肅穆一點不差,朝臣們也都放下心來。
直到八月十五中秋宮宴,朝中幾位老臣,趁著宮宴氣氛正好,將從前提過的選妃之時再提了一遍。
李硯當即陰了臉色,拂袖便走。
拂了幾位老臣的面子,八月十六本無朝會,幾個朝臣卻跪在養居殿前請願。
李硯那時還記掛著陳恨要他當個明君,好言好語的勸他們,沒勸動,說他們故技重施。
故技重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