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恨出去時,經過庭院前,院前一株青梅樹生了綠葉,他一抬手就折了一枝下來。
李硯牽著馬在門前等他,他將青梅枝子藏在衣袖裡,背著手跑到他面前。
“皇爺快看我。”陳恨把空的雙手放到他面前晃了晃,一反手,便從袖中掏出才折下來的青梅枝子,遞到李硯眼前,又別在他的襟上。
他原本也沒有練過這個,李硯一眼便看穿了,只是陳恨貓似的討他的賞,李硯也裝作不知道的樣子誇他:“朕就說你是神仙。”
陳恨正正經經地搖頭:“不是不是。”
他一直很在意這個,好像都是他的錯,李硯才會把他當成神仙。
其實根本就不是這個意思,皇爺說他是,他就是。
*
近兩個月的路程,回到長安時,已是四月底。
世人都道是忠義侯回朝,全不知皇爺暗中也去江南走了一遭。
忠義侯回朝那日,瑞王府的世子爺李釋,率文武大臣在長安城城門外迎他。
陳恨換了侯王的衣裳,騎在高頭大馬上,本就生得好看,文人風流,好不得意。
只是後邊跟著一駕馬車。
對這輛馬車,朝裡民間眾說紛紜。據江南知情官員透露,這裡邊坐著的是皇爺的替身,忠義侯愛慕皇爺不得,所以找了個與皇爺模樣九分相似的人,捧在手心裡,好不得寵。
類似流言陳恨有聽過一些。那馬車裡就是皇爺,別人誰也不知道,也不要他們知道。
陳恨在城門前下了馬,先與李釋見禮。
李釋還沒來得及問他身上的傷怎麽樣了,陳恨就遠遠地與鎮遠府的吳小將軍擊了個掌。
用氣聲喊他:“吳將軍。”
吳端也用口型回他:“陳侯爺。”
陳恨朝他比手勢,三根手指。
吳端點點頭,眨眨眼睛,表示明白。
見過了禮,陳恨翻身上馬,預備回宮面聖——誰也不知道,皇爺就在他身後的馬車裡坐著。進宮面聖,他想想就覺得好笑。
才進了城,不知道從哪裡丟過來一個姑娘家的荷包,直直地飛進他懷裡。
有了這一個荷包開頭,也沒人再管皇爺會不會生氣,所謂坐在後邊馬車裡的“替身”會不會生氣,十個八個荷包從四面八方丟過來,全都砸到了陳恨的懷裡。
陳恨不大好意思地抱著一堆荷包,抬頭朝他們笑笑的時候,失手掉了一個出去,很快就被人撿走了,撿走了也不再還給他,那可是侯爺親手丟出去的。
一條朱雀長街就行了足有半個時辰,經過忠義侯府的時候,陳恨刻意看了看。
重封忠義侯的時候他不在,聽說侯府上下都修葺過了,果然也是這樣。
牌匾題字是李硯禦筆,金漆的,在陽光下晃眼得很。
騎著馬徑直到了養居殿殿前——這也是只有忠義侯能做的事情。
遣散了跟隨的眾人,隻留下李釋等相熟的人物,陳恨才掀開馬車簾子,笑道:“臣恭請皇爺聖駕。”
李硯頗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握緊了,帶回養居殿去。
高公公預備下了熱水供洗漱,也預備下了點心:“可算是回來了,侯爺不在,養居殿的點心都沒人吃了。”
“放了糖沒有?”
“放了放了,老奴看著他們放的。”
陳恨嫌侯王禮服太重,先溜進內室把衣裳給換了。嗯,換的是李硯的衣裳。
他正系著腰帶出來的時候,李釋正同李硯回稟近來朝裡的事情。
“……順王爺前兒個就請旨去了西北,賀行被押回來之前他就走了。他不願意,自個兒對著牆,砸爛了手,弄得血肉模糊的,還在牢裡關著。”
這是他的另一位宿敵,來之前章老太醫還惦記著賀行的手。他的手彈琵琶彈久了,落下些毛病。章老太醫托隨行的人給他帶了藥,現在恐怕,也用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