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硯起身,嫌惡地用長劍將他挑開,吩咐道:“拉下去弄醒了,讓人連夜就審。”
徐歇卻悠悠轉醒,道:“那個賀行……你們把他放跑了。”
李硯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道:“你再說一遍。”
“賀行、趁著今晚你們抓我的時候,已經出了渡口了……乘船南下了。”
李硯轉頭去看匪鑒:“派人去追。”
匪鑒領了命令,小跑著就出去傳令了。
而徐歇從喉嚨裡擠出來幾聲撕碎了的笑聲:“我反不成,自然有人會替我反。”
李硯冷聲道:“你反不成,他也反不成。”
徐歇陰沉沉地笑了,反問他:“那忠義侯呢?忠義侯反不反得成?”
李硯亦是笑了:“你不用挑撥離間,朕知道忠義侯年前謀劃過這種事情。”
“噢,皇爺知道。”徐歇就是被抓著了,也要往人心裡扎一根刺,他想了想,又道,“那皇爺知不知道,忠義侯為什麽反?”
李硯不答,徐歇又道:“一年前他能為了皇爺,在宮中煽動禁軍裡應外合;一年後,他會不會為了賀行,在長安城中……”
這話說的越來越離譜了,徐歇也真是被逼急了,張口就胡亂攀咬。
李硯笑了笑,專為氣他似的,抱著手幽幽道:“朕就是喜歡他,他造反了朕也喜歡他,他造反謀逆的模樣特別討人喜歡。你要是忠義侯,那也隨你造反。”
喜歡。
徐歇喊得破了嗓,隨口說著世上最惡毒的詛咒:“喜歡?他會稀罕你這種喜歡?他是文人,文人活在世上,活的就是一個風骨,你要他被天下文人的唾沫淹死。他現在不通外邊消息,不知道外邊把他說成什麽模樣,他要是知道了……”
“那與你這老匹夫何乾?”李硯抬腳就踏住了他的左肩,將人死死地踩在了地上,面色陰騭,“朕就是用鏈子捆著,也要把他困死在龍床上。”
而這時候,陳恨半夜醒來,一摸身邊不見了人,就知道是又出了事。出去問了幾個宮人,才知道皇爺去了哪兒,正巧尋過來了。
不巧的是,他沒聽見李硯那一句“困死龍床”。
“皇爺。”陳恨就站在殿前台階下,提著衣擺,快步上前,“徐歇抓著了?”
“嗯。”李硯回頭看了一眼,人已經被帶下去了,“滿口胡言亂語,見誰咬誰,你別見了。”
陳恨點點頭:“好。”
這時陳恨低著頭,用余光悄悄覷他,李硯還以為他是要問賀行的事情,便將手搭在他的後頸上,練劍練出虎口上的老繭,就貼在他頸上突出的一塊骨頭上,摩挲了兩下:“已經派人去找了,翻不起大波浪來。”
陳恨又搖搖頭:“不是這個。”
李硯笑了笑:“你不就惦記著這個?”
“我……昨兒情急……”陳恨咬了咬下唇,“皇爺罵我‘每回都有每回的緣由’,好像還是很對的。對不起,我找不準。為臣本分,我應該事事都擋在皇爺前邊的,我習慣了做賢臣……我也知道我一開始也答應過皇爺了,原本說好的皇爺不讓去就不去的,我好像每次都說話不算話。”
陳恨轉身,雙手環著他的腰,把腦袋埋在他懷裡:“史書上說,賢臣須得直言,不要怕頂撞皇帝。我野心大一些,我想安社稷,我也想讓皇爺高興。但是……好像又惹皇爺不高興了。”
陳恨在他懷裡拱來拱去:“對不起,下回不犯了。”
*
回了寢殿,陳恨背對著他鋪床:“又熬了快一個晚上,皇爺還是快睡吧。”
李硯聽他的話,走到衣桁邊解衣裳。
“徐歇這事兒可算是完了。”陳恨鋪好了床,下了地,走到李硯面前幫他卸下發冠子。
李硯稍低著頭,想起方才徐歇的話,又想起了別的什麽,道:“徐歇這事兒是完了,答應你的比目魚,也是時候給你了。”
“嗯?”陳恨一時沒反應過來,想了想,才記起李硯說叫魯地的人給他帶了兩尾魚,“明兒再說吧,今日太晚了。”
這回倒是不聽他的話了:“今日就給你,放不住了。”
宮人將那兩尾魚端來時,陳恨才知道“放不住了”是什麽意思。
這兩條魚,死了。
宮人躬身請罪:“魯地路途遙遠,路上難免出些狀況,所以……看護不周,請公子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