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還亮著燈,陳恨陪著李硯坐在榻上吃茶。
讓吳端不用急,他卻還是急得很,隨便收拾了就過來了。身上還帶著淡淡的血腥氣,面上破了兩個口子,怕是也沒敷藥,血口子已結了痂。
手裡的茶水還沒動過,陳恨便將自己的茶盞塞給他,又請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他自個兒挪了位置,坐到李硯身邊去。而李硯一回頭,順手把自己的茶盞遞給他。
這下子就是李硯沒茶喝了。
吳端一怔,憤憤地將面前原本是陳恨的茶盞推過去,提起案上茶壺給自己倒茶。
真是奇了怪了,又不是只有這兩盞茶,還非得讓來讓去的。
結果好了,這兩人對方喝了對方的茶,他小將軍還得自己倒茶。
吳小將軍登時覺得,自己還不如回山下殺敵去呢。
傳完了茶盞,李硯低頭,吹去茶葉沫子,抿了口茶水,輕聲問他:“徐歇如何?”
“他太狡猾,教唆著幾個世家衝在最前邊。後來見勢不妙,帶著親信跑了,派了人在找他。”
“嗯。”李硯將茶盞往案上一磕,分明是不大滿意,隻冷著聲音道,“長安如何?”
“許將軍才派了人送信來,說是在收拾殘局了,該抓的人也都抓了。還給世子爺請功來著。”
“什麽時候能抓著徐歇?”
“兩……”吳端原本想說兩日,李硯瞥了他一眼,他就試探著改口道,“明日?”
李硯滿意地點點頭:“明日這個時候,若是沒見著人,你就留守九原。”
留守九原,一年只有三月九月接駕見人,才有事兒做,其余時候閑得能長毛。光是想想,吳端就覺得自己長毛長得像猴子了。
他起身站定,抱了抱拳,言語擲地有聲:“臣領命。”
到底還是不願意被人說是剝削,李硯道:“等天明了再下山去罷。這事兒你做的不錯了。”
喲呵。吳端聞言,站在原地怔了怔。皇爺誇人,盡管還是冷言冷語的,但這回誇的還不是忠義侯,實在是太難得了。
“多謝皇爺。”可惜吳端習慣了皇爺端著架子對人,這一誇著實讓他惶恐,仍是抱了抱拳,邁著步子就出去了。
他出去時,正有人要進門來。
一個不認識的宮人,雙手捧著個木托盤,盤上隻薄薄的一封信,上邊寫著陳離亭親啟。
吳端只看了一眼,一撩衣擺便跨過門檻走了。
那宮人徑直到了李硯與陳恨面前,行過了禮,將托盤高高的舉過頭頂:“順王爺讓送來的,說是賀行留下的信。”
“給我?”陳恨稍直起身子,拿了那封信來看。
見他拿了信,那宮人很快就退出去了。
“你等等,我有話問……”不等陳恨反應,殿門吱嘎一聲響,人走了。
也不再管他,陳恨只是低頭拆信。
賀行的字是李渝教的,寫得卻不鋒利也不銳利,像他這個人,起碼像他從前的模樣,溫順柔婉。
恰巧案上沒點燈,陳恨便趿著鞋子下了榻,湊到點了燈的角落去看信。
隻一張紙,兩三眼就看完了。
那裡邊寫的東西卻多,陳恨又看了兩眼,才反應過來,將信紙揉成一團,鞋也沒穿好,就跑出去追方才那宮人。
一直追到殿外宮道上,他朝前後望了望,月光將四處照得很亮,卻已經看不見方才送信的那個宮人了。
陳恨頗苦惱地撓了撓頭,將信紙抓在手心裡,一回頭,就撞見了李硯。
李硯提著他跑丟的一隻鞋,正色問道:“怎麽了?”
陳恨隻將手中信紙攥得更緊:“就是……有兩句話想問問方才那人,找不到就算了。”
“賀行寫了什麽?”
“……沒有什麽。”陳恨伸手去拿他手上提著的鞋,李硯背著手不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