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恨沒理他,轉了身,一面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回去,一面朗聲喊了匪鑒:“派人去找方才過來的那個宮人。多派幾個人去找賀行,讓他們務必抓到人。再去告訴吳小將軍一聲,讓他的人找徐歇的時候也找找賀行。”
匪鑒應了一聲也下去了,臨走時還悄悄指了指陳恨的身後,暗示他注意些。
陳恨一回頭,李硯仍是跟在他身後,緊緊地靠著,一言不發,只是一雙墨似的眼睛盯著他瞧。
賀行在信上說的事情,瞞得過他一時,恐怕瞞不了長久。
陳恨將手中揉成一團的信紙抻平,那時候抓得用力了,已破了兩個口子。
“皇爺,那個……賀行這個人難測,也不知道這信上說的到底是真是假,或許說的是真的……”陳恨想著先知會他一聲,“又或許是挑撥離間。總之,皇爺斟酌著看。”
李硯點頭應了,陳恨才把那信給他,李硯就借著簷下燈籠看信。
賀行那信上是這麽說的:
——奴賀新聲再拜叩首。
賀行字新聲。
——素知閣下識聖賢,知禮樂,匡時匡世之才也。奴以微賤,徇以私情告之。
賀行在信上翻出了一樁陳年舊事。
賀父是沒入奴籍的樂師,後來李渝外祖賜給他府上歌女,這才有了賀行。
只是那歌女,在跟賀父之前,還曾與來府上赴宴的某位客人有過露水姻緣。
至於那位客人,那位客人怎麽會敢在朝中重臣府上做這樣的事情,自然是身份使然。
兄弟。
他說他同李硯、李渝是兄弟,他是老皇帝一夜風流的孩子。
——承帝恩寵,得以降生。流落樂坊,未有怨言。不爭不搶,別無所求。今上迫急,遠走閩中,揭竿舉旗,保身而已。
——卿濟世之才,皇恩負卿,天下恥卿。京都一月,蒙卿厚愛。卿若有意,持帚捧茶而待,奉卿為師,許卿侯王之位。
信不長,賀行再拜叩首就結束了。
李硯才看了兩句,臉色就陰了一片。
特別那裡邊有句話,氣得李硯抓著那信紙,手背青筋暴起,手指指節咯咯的響。
賀行在信上說:“若得幸認祖,族譜添名,虛算年歲,不才行八。”
行八?他好大的臉,反了還不夠,還要做皇八子。
“皇爺?”陳恨握了握他的手,“你別聽他……”
李硯反手捉住他的手,卻低頭看了一眼,方才趿著鞋子跑出來,陳恨跑掉了一隻鞋,現在右腳還沒穿鞋。
“冷不冷?”
陳恨搖了搖頭,才要答說不冷,李硯就攬著他的腰,用腳踢開殿門,將他抱進殿中去了。
陳恨偏著頭看他。
這人也太可憐了些,老皇帝一個接一個的爛攤子要他收拾,莫名給他弄出個兄弟來也就算了,現在還弄出個真的反賊。
總以為閩中要反的是順王爺李渝,誰知道其實是賀行。
賀行這人看上去單純,誰知道呢,躲在李渝後邊,藏著滿口獠牙。
現在人就從眼皮子底下逃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抓住。若是抓不住,同閩中也就該開戰了。
李硯拖著人回了殿中,隻將他抱上了榻,兩手撐在陳恨身子兩邊,喊他:“離亭。”
“好了好了。”陳恨伸手抱他,“皇爺是天底下最好的皇爺,他們不懂得,沒人疼離亭疼。”
第84章【一更】雩風(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