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把長公主迎回長安,這是個難得的機會。
但要把長公主接回來,就要皇帝出面,回絕匈奴人的文書。可皇姊不是李檀的親皇姊,李檀不會在乎。
接到消息的那天下午,陳恨抱著掃帚,在武場裡溫溫吞吞地想了很久。突然發生這種事情,他很想見李硯一面。
天遂人願,這日下午,他果然與李硯見了一面。
李硯再一次被宣進宮中,陪皇帝在武場練劍。
中途休息時,陳恨躲在武場外邊的圍牆拐角處,再使了些銀錢,找了個小太監去把李硯給喊出來。
李硯警覺,一路上還是拿著長劍過來的。
陳恨從拐角那邊探出腦袋來,朝他揮了揮手:“王爺,是我。”
李硯將長劍反手一收,神色也緩和不少,舉目見四下無人,便快步朝他走去:“你怎麽樣?”
他這話咬字太輕,陳恨大抵是沒聽見,隻說了四個字:“暫避鋒芒。”
李硯點頭:“我知道。”
“方才臣看王爺與皇帝練劍,還是有些年輕氣盛。”
“今日你在。”
陳恨不語,李硯忙又道:“你放心,以後不會了。”
“嗯。”此處不宜久留,陳恨隻應了一聲,低頭揮著掃帚,做出掃地的模樣,轉身便要走。
李硯往邊上跨了一步,正擋在他的去路前,將他堵在牆邊,將最開始的話再問了一遍:“你怎麽樣?”
跟小孩子似的。陳恨隔著衣袖拍了拍他的手:“臣很好,勞爺掛心。”
說完這話,陳恨便換了個方向走了,李硯伸出去的手什麽也沒碰到,連他的一片衣袖也沒碰到。
——臣很好。
陳恨才說完這句話,沒一會兒,他與李硯就出了事。事後陳恨想起這句話,覺得自己那天簡直是被烏鴉精上身了。
暫避鋒芒。李硯避開不及,被李檀刺了兩劍,一劍當肩,一劍在胳膊上。
“八弟,他們說你劍術精進,依朕看來,不過爾爾。”
長劍落地,他捂著肩上傷口,鮮血濡濕了手掌,做出痛極叩首的模樣,很艱難地咬著牙道:“自是比不過皇兄。”
那時高公公作為老皇帝身邊的舊人,被李檀留在了養居殿,在他也有些許面子在。若不是他適時勸了李檀一句,恐怕李檀還不依不饒的。
太醫院的章老太醫出診,幫李硯包扎傷口。李檀再嗤了一聲便離去了。
尚在宮中,章老太醫不好多嘴,只是沉沉地歎了一口氣。
處理了李硯的傷口,天色漸晚,章老太醫與他道過別後,便要回太醫院值夜。
章老太醫走小徑回去,才走出沒兩步,徑邊草叢裡就滾出一個人來——陳恨。
他四處望了望,周圍沒別人,抬眼見對面就是掖幽庭,心下了然。陳恨應該是從窗子翻出來的,結果摔進了草叢裡。
“誒,誒?”章老太醫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臉。陳恨的臉燙得不大對勁,呼出來的氣息都是燙的。
章老太醫抓起他的手腕,把了一會兒的脈,心道不妙,隻把人再往草叢裡一推,自己一把老骨頭,幾十年都未跑動,跑著去追方才離開的李硯。
總算是在宮門前追上了李硯,章老太醫道:“老夫老眼昏花,方才給王爺用錯了藥,求王爺與老夫回一趟太醫院,換個藥。”
“不必了,我……”
“要的,要的。”章老太醫一把抓住他的手,湊近了低聲說了陳恨的名字。
隻道是陳恨又有事情找他,李硯隨章老太醫去了,才知道是陳恨出了事。
他把陳恨從草叢裡抱出來,伸手抹去他臉上的泥土落葉時,也察覺陳恨不大對勁。
李硯一怔,他這症狀,倒像是自己從前在嶺南經歷過的:“章太醫?”
章老太醫道:“走吧,先去老夫那兒,老夫給他扎兩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