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他後退的腳步,李硯很快也近了半步,仍是抵住他的腳尖。
離得太近了,陳恨訕笑著就要跨進門檻裡邊去,李硯一伸手便攬住他的腰,另一隻手將陳恨送給他的兔子燈重新別在他的腰帶上,低聲對他說:
“今日你要辭了忠義侯的位置,好去江南寫詩寫書,泛舟河上,好不愜意。朕說你想得美,你確實是想得美。”
“你從前待朕這麽好,怎麽現在就變了?問了你三回,要不要回宮,你一遍一遍的,回的這是什麽混帳話?朝裡有人說你最會察言觀色、迎合聖心,現在怎麽不會了?”
“朕說了三回,這是第三回,你就是貓,天生反骨,朕不用皇爺的名頭來壓著你,你就不懂得服軟。”
李硯自懷中掏出一封奏折,狠狠地摔在地上。陳恨定睛一看,那是他壓在長樂宮枕頭底下的奏折,大概內容是辭爵。
完了,陳恨身子一軟,完了,李硯被他弄瘋了。
只聽李硯冷聲道:“你不是放不下忠義侯府麽?你日夜想著要辭爵麽?朕遂你的願,準你的奏。”
他轉頭宣匪鑒,匪鑒便站在階下奉旨,李硯道:“宣閣中擬旨,削忠義侯侯爵……”他停了停,死死盯著陳恨,一字一頓道:“沒掖幽庭奴籍,撥養居殿近身伺候。”
“你不進宮,朕自有法子帶你進宮。把你綁回去不大好看,朕又怕你跑,想來想去,還是用奴籍把你在宮中釘死了,最為妥當。”
“朕待你從來沒什麽架子,竟教你與朕都忘記了,朕原本就可以對你做些什麽。”
李硯明白,他這一道旨圈著陳恨,陳恨不會生氣,頂多過兩天也就好了。因為造反的事情,陳恨愧疚,對他恨不起來。
既能困著,又恨不起來——
李硯抱著陳恨的腰的手,輕拍了一下掛在他身後的兔子燈。陳恨看著那兔子燈搖搖晃晃的,轉眼便看見李硯朝他笑了,他笑得克制,只是稍勾起唇角,不細看也看不出他是笑著的。
——你非但恨不起來,日後還要你身上處處都為朕動情。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的五瓶營養液!(我不知道這個名字是不是打對了,還是jj抽了,刷新了好幾遍這位小可愛的名字也只有一個雙引號,但是雙引號又是大家都有的,太奇怪啦,這位小可愛在的話可以冒個泡呀)
第23章舊事(1)
其實陳恨不是頭一遭進掖幽庭。
一年之前他才從那裡邊出來。
當年李硯遠封嶺南,老皇帝病重時,下旨召他回都。若是途中順利,李硯原本可以在那時就爭一爭皇位的。
只可惜途中並不順利,那時的朝政全在李硯的三皇兄李檀的掌握之中。李硯回到長安時,正趕上他的登基大典。
李檀為了牽製李硯,便沒讓他再回嶺南,隻讓他在長安住著,說是聯絡兄弟感情,也常召他入宮。
李檀召李硯進宮,是為練劍。不過李硯每每與他練劍,身上都要掛彩。李檀知道他自小修習劍術,偏要在他最厲害的事情上壓他一頭。
早早的就壯士斷腕、與陳恨斷得一乾二淨的陳府,那時在皇帝面前正得寵。陳恨從前的兄長、陳府的嫡長公子陳溫猶是。
有一回宮中設宴,陳恨放心不下,便陪著李硯去,正巧李檀那邊,是陳溫伴駕。
李檀低聲喚道:“阿溫。”
從前在江南時,家裡人照江南人的口癖喚陳溫阿溫。李檀偶然知道了,也常這麽喊他。
陳溫垂首應道:“臣在。”
李檀看向陳恨:“你看那人是不是從前被你們府上逐出去的?”
“是。”
其實李檀不會不認得陳恨,他只是有意要問這麽一句罷了。李檀又道:“他負了你們府上,那朕今日就幫你討回來。”
也就這麽輕飄飄的一句話。陳恨於萬千思量之間跪地謝罪,最後換上了掖幽庭的藍色粗布衣裳,又卸下冠子,以發帶挽起頭髮。
陳恨被安排在武場掃地。
他每日抱著掃帚寬慰自己,罷了罷了,李硯沒事兒就行,等李硯當上皇帝,他自然也就從掖幽庭出來了。
在掖幽庭裡待著,外邊的什麽事兒都不知道,陳恨要幫李硯謀劃,也無從下手。渾渾噩噩地過了兩個月,一直到西北匈奴遞了文書來。
早些年,李硯的皇長兄出事時,他的親皇姊昭陽長公主去西北和親。這時長公主的夫君死了,匈奴人要把長公主再嫁給下一位新的首領,因此遞了文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