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榻上睡吧。”
“不用麻煩,我就睡一會兒。”陳恨趴倒在書案的另一邊,用衣袖把自己的臉給蓋起來,“過一刻鍾皇爺喊我。”
蘇衡人在南邊,此番寫詩,多寫南邊的風物。
抄多了他的詩,桃花、遊船與燈影兒便悄然入了陳恨的夢,恍恍惚惚、朦朦朧朧的。
陳恨醒來時,天色已經稍暗。他歪著腦袋靠在桌案上,衣袖掩著面容。李硯就坐在他面前抄詩,也沒有發覺。
由此,陳恨得以看他一會兒,靜靜地看。
今天一時慌亂之間喊了他一聲小兔崽子,現今的帝王,與從前記憶裡的少年重疊起來。
兔崽子一下子就竄得比他還高,脊背挺直,像青竹。眉眼銳利,不笑時面容冷峻,像他常用的那把長劍。
其實他早知道,李硯不是什麽小動物了。
只是,旁人眼中的帝王君主,在他眼中竟是貓貓狗狗,想想還挺爽的。
陳恨伸手,穩穩地捉住他手中的筆,咕噥著半抱怨道:“皇爺,不是說一刻鍾喊我起來的麽?”
李硯的動作一頓,無奈道:“喊你了,你嘀嘀咕咕地說了一長串的話,又趴下去睡了。”
陳恨收回手,揉了揉眼睛:“嗯……對不起,皇爺。”
“脖子疼麽?”
他趴在案上,轉了轉腦袋:“不疼。”
“那你再等一會兒,朕馬上就抄完這些了。”
“謝謝皇爺。”陳恨隨手翻他抄好的詩,他仿陳恨的筆跡,圓滑可愛,裡邊卻藏著小小的鋒利。
陳恨忽然看見裡邊一句細雨洗胭脂,隨口道:“南邊的桃花兒開了。”
“是。”
“不過還是長安的梅花兒好看。”陳恨撣了撣他的衣襟,笑道,“皇爺的衣襟,要有梅花兒來簪。”
第49章風起(1)
接下來一連三日,陳恨都窩在養居殿抄寫蘇衡的詩,直到了二月初一那日。
李硯不知道犯的什麽毛病,好好的長案不用,非要抱著奏折,跑來與他擠一張小案。就這麽相對坐著。
“離亭。”
“嗯。”
李硯似是隨口喚他一聲,陳恨也就隨口應了。
“你不是總惦記著李釋麽?”
遊走的筆尖一頓,陳恨抬眼看他:“他怎麽了?”
“病了,宮中派去王府料理喪事的人報上來的。”李硯在奏章上圈下一個朱砂紅圈兒,亦是停了筆,“暫且查不出緣由。”
陳恨抓了把頭髮,思忖道:“奴也不能直接把手伸到王府裡去。”
李硯不緊不慢地說:“今日瑞王首七,你代朕去祭拜,順便看看他。”
陳恨忙不迭謝恩:“多謝皇爺。”
“朕與你一同。”
“好。”陳恨想了想,輕聲道,“不過……皇爺,是不是不宜太過張揚?世子爺年紀還小,在長安城尚且站不穩腳,恩寵太過,是不是不大好?”
“是。”李硯拉了長音應他一聲,無奈道,“朕便服同你去,對外隻說是你代朕去。”
陳恨笑著朝他一拱手:“多謝多謝皇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