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與近來他忙著的事情有關,又或許與他白日裡去見的人有關。
陳恨躲在門外偷偷看他。李硯盯著案上殘燭看了有一會兒,直至那蠟燭燃盡,燭光驀地一閃,隨後很快就熄滅了。
借著一瞬的燭光,陳恨好像看見他雙手捂著臉,仿佛是落了淚。
陳恨回身,將懷中詩集與箱子隨手一放,就飛快地朝李硯跑去。那箱子擱得不穩,裡邊的東西乒乒乓乓撒了一地。
他沒再回頭看,在一派狼藉吵雜中將李硯攬進懷裡,輕聲道:“皇爺,不管什麽事情,你別難受呀。”
第51章風起(3)
養居殿裡,陳恨隨手一放的東西落了滿地,叮叮當當的,驚動了外邊伺候的宮人。
陳恨忙朗聲道:“沒事兒,是我一不小心弄翻了東西,我收拾收拾就好。”
外邊的人應了一聲,很快就退走了。
“皇爺?”陳恨拍了拍李硯的背,輕輕喚了他兩聲,“是不是出什麽事情了?”
“你怎麽敢不告訴我?”李硯這話問得輕,陳恨沒聽見,李硯也就裝作沒問過的樣子。
好像在黑暗中伸手捧住一束光,李硯雙手攬住他的腰,他悶聲道:“不是讓你回去了麽?怎麽還沒走?”
“奴……”陳恨想了想,編了個謊,“奴走了一半才想起來,今晚輪到奴守夜。”
“嗯。”
“不過今晚奴不守夜,奴守著皇爺。”
“你怎麽總這樣……”李硯將他抱得更緊,怎麽總這樣對人好?好到讓人舍不得放手。
陳恨稍偏過頭,小貓似的,用臉頰蹭了蹭他的鬢角:“沒事沒事,離亭在呢。”
他二人就這麽在黑暗中安安靜靜地坐了一陣。
好半晌,李硯才歎氣道:“事情查清楚了,是父皇的意思。”
什麽事情?自然是當年皇太子牽連出的那一串兒事情。是父皇的意思,也就是老皇帝的意思。
陳恨細想了想,歷史上父子兄弟因為權勢相殘的事情不在少數。
時值暮年的皇帝喜歡看幾個兒子相互爭鬥、相互平衡,偶爾出手拉一把、壓一下,喜歡把事情完完全全握在手心裡。
且不說那時候太子爺在朝中正得意,身邊的人,以沈禦史府的沈大公子為首,全是芝蘭玉樹的世家公子,年輕氣盛,意氣風發。就是朝中老臣,朝上議事時,往往也站到他那邊去。
那時太子爺那邊的人都隻把目光放在幾個皇子身上,哪裡想得到還有這樣一個人?
後來太子爺在獄中自縊,昭陽長公主遠嫁西北,李硯遠封嶺南。除此之外,更牽連了朝中世家數百人。
事情鬧成這樣,還是親生父親一手謀劃的。
陳恨轉頭看了看李硯,再貼了貼他的額角,心歎難怪他今日要這麽難受了。
李硯從來隻以為那件事情是李檀做的,他以為老皇帝是受人蒙蔽。在遠走嶺南之後,還一心想著重回長安,為皇太子翻案。
在那時要為皇太子翻案,不止要重返長安,最要緊的還是要仰仗聖上明斷。
哪有孩子不敬重父兄?到頭來,他們卻一甩手,將父兄殘殺的局面留給李硯處置。
陳恨歎了口氣,也說不出什麽話來安慰他,只能再拍了拍他的背。
“那是父皇給皇長兄布的死局,是他給皇長兄鋪的死路。”
李硯深吸了口氣,繼續道:“那件事情,一開始由皇長兄與江南製造府的幾封私信引起。江南製造府不過是母后的娘家,信上的內容也不過是些家常話,這不是什麽大事。”
“後來江南的幾十個小官吏聯名上疏,將江南製造府年前造的船隻火器與倭寇牽扯起來,把皇長兄一把拉進江南的混水裡。事情牽扯上了海防,才會無法挽回。”
“朕讓閣中私下查了一年,你知道他們查出來些什麽嗎?”
陳恨問:“查出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