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覺著這話太重了,李硯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諸君當以國本為重。”
當即便有人道:“世家即國本之一。”
“放屁。”當即有人怒斥,“世家大族以國本自居,是何居心?”
得,又吵起來了。
李硯隻做出不耐煩的模樣,揉了揉眉心,一抬手就掀翻了桌子。
桌上折子茶盞落了滿地,那茶盞裡才添過熱水,就摔在徐歇腳下。茶水在地上暈開,水紋織成一張密網。
而徐歇拄著拐杖,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他從剛才開始就不動了,一句話也不說,睡著了似的。
他是在下決心。
這一個月裡,李硯在朝上下徐歇的面子下了好幾回,針對他的意思毫不掩飾。
今日這一遭,不光是狠狠地給了他一個耳光,是給在座世家大族的一個巴掌。
世家大族的嫡出子弟都被斬了,更何況是你徐家的?
步步緊逼,他該反了。
他反了,才好治他的罪,這罪名的面兒才夠廣,夠李硯把所有魚兒都撈起來。
而這三日來,眾朝臣在底下爭來吵去,李硯只是撐著頭,倦倦地看他們吵,幾時摔過東西?
這一番掀桌子,將所有人都唬得噤了聲,定定地站在原地。
李硯再添了把火:“幾位世家,天下僅有這麽一個忠義侯。”
眾人很快回過味來。李硯的言外之意是,不是所有人都似忠義侯,被廢了爵位,還能在他身邊好好的待著。別再吵了,再吵就廢爵位砍腦袋了。
誰還能比得過忠義侯呢?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再糾纏下去,徒然惹得皇帝厭煩,還不如回去合計合計,看下一步怎麽辦。
眾臣很識趣地跪了安。這時候徐歇才似回神,一手扶著拐杖,躬身行禮。
不等眾人起身,李硯就從殿後離開了。
*
在朝臣面前耍夠了威風,要回養居殿去找人賣乖討巧。
這些日子裡,除卻初一十五的大朝會,陳恨都陪著他在城外吳端管的軍營裡住著。
李硯回去時,陳恨正同一群太監宮女兒在後殿廊前坐著。三月修禊,民間編蘭草祈福,他們也編著玩兒,宮人們編長安的花樣,陳恨編江南的。
從前在皇八子的明承殿,陳恨就這麽鬧著玩兒,現下在皇爺的養居殿,他還是這麽玩兒。
虧得陳恨手上動作不停,給他們每人綰了條手帶子,還能給他們講笑話聽。
而李硯卻只能在堂上聽朝臣吵架,那些人說話又尖利又刻薄,仔細想想,太監宮女兒都比他這個皇爺強。
簷上掛著一盞小燈籠,風吹過,燈火一晃,李硯也就借著這一晃的刹那,自身後靠近他。
坐在陳恨對面的宮人們早也看見了金線繡的衣擺,隻裝作看不見罷了,也不敢提醒陳恨,有的大著膽子朝陳恨擠擠眼睛,陳恨沒看見,倒是被李硯看見了。
陳恨晃著雙腳,坐在廊前欄杆上,李硯擠在他與廊柱之間坐下,嚇了他一跳,險些就教他順著欄杆滑下去了。
李硯伸手箍住他的腰,才讓他重新在欄杆上坐穩了。
旁的人看不見,或裝作看不見。
趁著這一個機會,李硯就自自然然地摟住了他的腰。
陳恨原就腰身細瘦,這一陣子在營中又每日都練騎射。陳恨不覺其他,仍是同其他人講笑話。李硯輕輕掐了他一把,沒肉。
想起陳恨前幾日一個不注意,扭了腰上的一根筋,要李硯幫他揉。他趴在榻上,把臉埋在枕頭裡,哼哼唧唧的。後來迷迷糊糊的將睡過去,還嫌李硯的手繭太粗,非要換人,氣得李硯抓著他的腰,把他搖醒,問他到底粗不粗,換不換人。
當然還是不隔著衣裳摸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