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恨策馬,直接就到了軍營前。
吳端在營裡,早也收到了消息,這時候正抱著手在營外等著。李釋也在,正借著火把的光亮看書。
陳恨騎在馬上,一揮馬鞭,輕輕拍了一下李釋手中的書冊,笑著道:“世子爺再看,把眼睛都熬壞啦。”
李釋抬眼看他,什麽話也說不出,隻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好。
這時候李硯趕了上來,下了馬,扯住陳恨的腰帶,陳恨便半推半就地落了地。
李硯輕聲問道:“才說舉止同行,百無禁忌,怎麽就自個兒跑了?”
“我沒說過。”
現在嘴硬沒關系,這天晚上,陳恨被按在榻上,說了一百遍舉止同行。
第75章春服(1)
磨磨蹭蹭幾個月,直到了二月底,蘇衡終於入了江南。第一件事是奏請朝廷,批錢給他修個刑場。
這刑場是用來砍誰的腦袋的,自然不言而喻。
朝上分作兩派,一派由徐右相徐歇牽頭,世家大族馬首是瞻。禦史台的同僚攛掇著徐醒上折子,徐醒推說病沒好,又是一個月不見客。
另一派則是蘇衡與其父蘇相,是李硯近一年來提拔任用的新銳官員。
三月初一的大朝會開始吵,分明是三月回暖的時候,陳情的折子卻雪花似的往皇帝的案頭飛。
李硯也不看,隨手丟給閣中,要他們便宜行事。
還有人目光一轉,把情陳到了陳恨那兒去,話沒說半句,李硯也不管他們到底是那一派的,全都丟了出去。
一直到了三月初三,修禊日的晚上,李硯裝模作樣地拍了板,批了蘇衡的折子,準他在江南修個刑場,放了手,允他先斬後奏阻礙改製的官員的權力。
這話一出,底下與江南有著利益牽涉的世家大族烏泱泱跪倒了一片。
李硯一拂袖:“今日修禊,都出城去舀點河水,去去晦氣罷。”
這就是要他們自求多福的意思了。
底下人還沒來得及嚎,蘇相又呈上來一封蘇衡從江南發回來的折子,長得很,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名。
這單子其實李硯早也看過了,只是這時候才拿到人前來。
那裡邊的人物,不止門生府裡,還有在場世家大族的嫡出子弟。
他看也不看,提筆蘸了蘸朱砂,直接就在折上批了一個準字。
批過之後,就讓高公公當堂來念。
好像宣布中獎名單,誰也不知道下一刻花落誰家。
高公公每念一個名兒,殿中就有人喊,幾個年紀大的所謂元老,受不住,給太監抬到偏殿去了。
後來高公公念得口乾舌燥,連一半都沒念完,另換了個小太監來念。那小太監的聲音又尖又細,一把長匕首似的,直往在場人等的心窩裡捅。
李硯單手撐著頭,窩在位置上。
鬧騰了三日了,也該有個了結了。他一副懨懨的模樣,半垂著眼眸,冷眼看著底下那一群人。
看見誰又不行了,擺了擺手就讓人拖下去了。
一個人名兒一條人命,他倒像全不在乎的模樣,面上似笑非笑,倒像是怪他們承受能力不好。
小太監再念過幾個名字,他就偏過頭,以衣袖掩著,打了個哈欠。
換了隻手撐著腦袋,這回嫌下邊的人煩了,不再看他們,只是盯著水磨石的地發呆。
好一副見慣了他人生死的暴君模樣。
待那小太監也啞著嗓子念完了名字,暴君坐直了身子,傾身靠近,以食指指節叩了叩桌案,冷聲道:“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