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那事兒就更難說了,除非被逼到了絕處——三清山梅花樹下那回算是絕處,否則他不懂得要怎麽開口,還是怕李硯難受。
這回要辦徐歇,沒有萬全之策,李硯不會動手。一旦動手,徐府上下,再加上朝野上下沾染點關系的人全被牽連,全然沒有挽回的余地。
所以陳恨才想著,要在李硯布局之前,就替徐醒向他求個恩典。
——怎麽從前不肯低一低頭?
李硯那句話,陳恨接不下去,因此只是生硬地轉移了話題,他指了指李硯手中的梨花糖:“皇爺,你怎麽不吃?”
他講起別人時,李硯聽那話沒什麽感覺,甚至有些心煩。
現下陳恨隻喊了一聲皇爺,李硯就覺得他連說話都帶了甜味兒。
李硯轉頭看他,看見他雙手籠在袖子裡,鼓著一邊的腮幫子,正低頭嚼著糖。
因為怕惹李硯生氣,他連吃糖的聲音都放輕了,牙齒與糖塊慢慢地接觸,輕輕的一聲脆響,那糖塊兒大概是被陳恨咬成了兩半。
想聽他再喊幾遍皇爺,也嘗嘗梨花糖的味道。
“朕也吃。”李硯也隨手撿起一塊糖渣。
此時風起,李硯心思一動,將手中糖塊,連同著油紙,全都往風中一拋。隻裝作是風吹得他拿不穩的模樣,將糖塊兒撒了一地。
梨花糖是白的,落在雪地裡,四處也沒什麽燈火,也看不清。
陳恨看了那雪地一眼,晃然道:“皇爺……”
李硯不動聲色地扯謊:“朕沒拿穩。”
“那下回奴再出去給皇爺帶……”
話沒完,陳恨又被他按到了牆上。
還以為他因為方才的事兒又惱了,陳恨忙保證道:“皇爺,奴下回一定有話直說。”
“不用你再出去了,朕現在吃。”李硯扯著他的手,將他的手搭在腰間,吩咐道,“抱著。”
“誒。”而陳恨只是將手輕輕地橫在他的腰上。
李硯輕笑了一聲:“你大概是不願意抱朕,那朕抱抱你好不好?”
小孩子喜歡用說的話來表示他們接下來要做什麽,喝水之前,他們說“我喝水啦”,睡覺之前,他們說“我睡覺啦”。
這有一點引起旁人注意的意思,也有一點暗示誰的意思。
而李硯將他攬進懷裡,唇角滑過他的鬢角,他說:“朕吃糖了。”
他提醒陳恨了。
陳恨的唇上還沾染著覆在梨花糖表面的糖霜,很清冽的甜味。
這時陳恨整個人就好像是一塊梨花糖,等著人把他一重一重的化開,拆吃入腹。
陳恨往後靠了靠,與他分開,說他方才對自己說過的話:“不……不可以這樣。”
李硯碰了碰他的唇,篤定道:“可以。”
也就這麽兩個字,一經李硯的口,就跟咒語似的,將陳恨的頭腦都衝昏。
“皇、皇爺……”陳恨又慌忙嚼了兩下糖塊,鬼使神差地說,“那、可以讓我把糖先……先吃完嗎?”
說是吃糖,可他卻差點把舌頭都給咬下來。
不該不該。短短的一瞬,陳恨就在心裡臭罵了自己一頓,不該這麽說話的,話不是這麽說的。
李硯正正經經地問他:“那朕吃什麽?”
“皇爺吃……”
其實陳恨也不知道他要讓李硯吃什麽。他心想,虧得李硯用唇把他的話給堵回去了,倘若說不出話來,那豈不是太難堪?
陳恨唇上的糖霜被李硯盡數抿入口中。
這家的梨花糖或許是真用梨花做的,像料峭春風吹動簇簇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