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陳恨不喜歡陳溫,也不能不承認,陳溫其實是個君子,他不會說謊。
陳恨一開口,才知道自己的嗓子啞了:“李寄書死了?”
“離亭,你別哭啊。”陳溫被他嚇了一跳,忙放下掃帚,用衣袖給他擦眼淚。
滾狐狸毛邊兒的衣袖擦在他的臉上,惹得陳恨更想哭了:“你是不是騙我?”
“你別難受,長公主回長安來,會把敬王爺的遺骨帶回來的。你別哭了。”
陳恨一邊揉眼睛,一邊道:“我沒哭。”
“好好好,沒哭沒哭。”
“阿兄。”陳恨低著頭,勉強定了定心神,“我想看看西北的奏章。”
“我抄了一份給你。”陳溫自袖中拿出薄薄的一張紙遞給他,奏章很短,兩三眼便看完了。
陳恨卻盯著那張紙看了良久,將紙張都捏皺:“兄長,我想把這個留著。”
“你想要就留著吧。”
“謝謝阿兄……”陳恨話未完,喉中湧上一股腥氣。一低頭,雪白的地上落了幾點血紅顏色。
“怎麽了?可還好?”
陳恨推開他要扶自己的手,伸手探了探唇角,指尖都染上了鮮紅顏色。
一見到血的顏色,他才恍然有些醒悟。
李硯死了。
陳恨嘔出滿口的鮮血,捂著臉跪倒在雪地上。他說他沒哭,其實是陳溫不敢告訴他。他哭了,哭得還很凶,臉上全是淚水,一沾手,手上全是濕漉漉的一片。
陳溫還是不敢說他哭了,在他面前蹲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你別難受,兄長知道你和敬王爺感情好,你別難受,兄長在呢,兄長在呢。”
這時陳恨也魔怔了,隻抓著眼前人的衣襟喊:“李寄書死了?”
“沒有沒有。”陳溫被他這副模樣給嚇著了,只能先哄哄他。
陳恨似是聽不見他說的話,只是一遍一遍地問他,李寄書死了?
喊得都沒聲兒了,後來陳恨哭著問他:“這事情是不是和李檀有關系?”
陳溫覺著自己這個弟弟瘋了,他都敢直呼皇帝的名諱了。他頓了頓,再搖了搖頭,否認道:“……沒有,和皇爺沒有關系。”
“好。”
陳恨重重地點頭。他在雪地裡跪了半晌,手腳都被凍麻了,很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蹌蹌地就要走到武場放武器的屋子裡去。
陳溫跟著他,見他隨手抽了一把長劍,雙目通紅,唇角仍沾染著星星點點的血漬,惡鬼索命一般。
陳溫站到他身前,擋住他的去路:“你做什麽?我說了,敬王爺死了……和皇爺無關。”
陳恨將長劍架在他的脖子上,冷聲道:“兄長,你慣不會說謊。”
這件事確實與李檀有關,他在李硯啟程前往西北的第二日,就傳書給西北,允準公主再嫁。
如此一來,李硯師出無名。或許李檀原本就沒有要李硯活著回來的意思。
陳溫問他:“可你又能怎樣?”
“我學荊軻……”
荊軻,荊軻的故事只有李硯知道,這天下再沒人知道這個故事了。
陳恨垂眸,壓下心底悲愴,不再說話,收回長劍就要繞過陳溫。
陳溫道:“你別鬧了,你要是對敬王爺放不下,你給他守個三年六年的孝,好不好?你現在腦子還不清楚,回去想想就好了。”
“陳溫,腦子不清楚的是不是你?”陳恨冷聲道,“我和你陳家沒有關系了,你要排兄友弟恭的戲,你有的是庶弟,你總管我做什麽?我娘親臨死前隨口一說,那時她放心不下我,抓著誰就讓誰多照顧我。我不用你照顧,你整日要我跟你回江南,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圖我什麽。”
陳溫一怔,小心地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離亭,你怎麽這樣想?”
陳恨一揚手,把他甩開,就要往外走:“你要是閑得慌,不如去找你的皇爺。”